第一百零九章 天女榮光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方映妍與婁式傑好容易甩了那幫人，拐進一座深山，瞎走一氣，迷失了方向，最後無意中發現一處開闊地，像是山頂平原，綠草茵茵，景色優美。
此地居高臨下，四處開闊，易守難攻，相對安全，二人果斷停下直接坐在草甸上歇息。
“哎，援兵是你招來的？”
婁式傑屁股剛坐定，迫不及待地問道，聲音裏還帶著喘息。
方映妍點頭，“我懷疑禦賢王可能不會罷休，便暗中通知了客棧的掌櫃。”
婁式傑一聲驚詫：“客棧掌櫃也是我們的人？”
“不是，”方映妍搖頭回道，“非常時期易得閣會臨時收買沿途的客棧酒樓，有任何消息及時送到易得閣，消息屬實的話便會獲得一大筆酬金，而且從不失約，這已經是道上的規矩了，做這一行的都知道。所以，有人要發財了……”
“怪不得，”婁式傑喃喃，“可是，我作為易得閣的人怎麽不知道？”
“你是憫生營派來監督我們的，充其量也就算半個，當然不能什麽都告訴你。”
婁式傑大為不認同道：“易得閣、憫生營本屬一家。”
“是，也不是。”方映妍神神秘秘道。
婁式傑心知她地位特殊，肯定知道不少秘密，也懶得再深究，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改溫和的態度憤然道，“你什麽時候又去招惹禦賢王了？”
方映妍瞪著眼睛叫屈：“我沒惹他，是他先惹的我！”
“他怎麽惹你了？”
“那天我好容易逃出來卻被他騙進了別處，還給我下藥逼我就犯……”
“果然卑鄙無恥！”婁式傑立罵，“然後呢？”
“然後好像有個人救了我，又把我轉交給了你。”
“誰？”
方映妍搖頭：“不知道……”
“那名單一定在他手上。”婁式傑篤定道。
方映妍點頭，卻沒注意到他的走神，“管他是誰，是禦賢王的敵人就好。”
不待她把話說完，婁式傑突然一躍而起抄起劍柄直接鎖住了一名刺客的咽喉。
“是我！”
來人扯著嗓子一邊求饒，一邊扯下麵具。
“羅翰？”
婁式傑一聲驚訝，緩緩鬆開手，卻依然不敢放下周身的戒備。
羅翰從他劍下掙脫，一揮手，藏身叢林的同伴全部現身，一個個紛紛摘下麵具。
“婁式傑！”
“小嘍嘍……”
聲聲呼喚過後，婁式傑方才放下戒備，起身笑臉相迎，“你們怎麽來了？剛才是你們嗎？”
“是啊，你們藏得可真夠深的，叫我們一頓好找。”
“生逢亂世，保命要緊，哈哈！”
兄弟久別重逢，個個欣喜異常。武士們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小夥，笑容純淨，生龍活虎，場麵頓時熱鬧起來。
“喂，那個姑娘是誰？”
“她就是你選來的文者？”
一陣寒暄過後，少年們的注意力即刻轉移到眼前唯一的女人身上。
婁式傑一臉驕傲，轉身拉著方映妍給他們介紹：“沒錯，就是她，淩梟梟。”
一直僵在一旁的方映妍恭敬地向大家行禮，表現得溫柔得體，美麗大方。
然而，大家還沒來得及讚歎她的美貌，卻第一眼看見她受傷的地方，甚至忘記了招呼，一個個都睜大了眼去看，那表情分明是在說這麽美的女子怎麽忽然毀了容，可惜可惜。有人甚至忍不住交頭接耳。
這時，方映妍才注意到自己的臉，原本她並不十分在乎，可是，眼見所有人開始質疑她的容貌，甚至當麵指指點點，頓覺無地自容，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容貌之於女人的重要性。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暗淡，笑容僵在臉上，隨即緩緩低下頭，轉過身去，遠離人群。
婁式傑方才意識到不對，急忙上前製止道：“看什麽看，別看了，毀容了也比你們好看！”說完急忙追出去安撫她。
“沒事，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最美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更令她傷心，容顏不再，萬念俱灰，悲從中來，淚盈於睫。
婁式傑一時手足無措，抓心撓肝，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索性從後麵直接緊緊將她抱住，給她最溫暖最堅實的依靠，全然不顧別人如何看他。
連綿不絕的秋雨再次襲來，雨水打濕了他們的發絲和衣衫。
婁式傑轉過去躬下身，溫柔安撫道：“雨越下越大，該走了。”說完，伸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淚花。
他的手指劃過她嬌嫩的肌膚，劃到刺眼的痂印，頓覺愛憐不已。可是，當他的手離開那塊痂印時，奇跡發生了，痂印隨之脫落。
婁式傑眼睛一愣，瞳孔瞬間睜大，驚喜道：“沒了，都沒了！”
方映妍莫名其妙，一邊拭淚一邊不懷好氣地問：“什麽沒了？大驚小怪。”
“傷口沒了，都恢複了，沒有一點疤痕！”他驚喜異常，幾乎要笑出聲來。
方映妍驚訝地雙手捂臉，急忙去摸，果然什麽都沒了，隨後急切地叫喚：“鏡子，誰給我一麵鏡子？”
婁式傑環視左右，這深山老林上哪去找鏡子去？
旁邊那群憫生營的武士也甚是好奇，一個個都睜著眼睛想要一探究竟。這時，他靈機一動，對著他們喊道：“拔劍，快拔劍。”
武士們一個個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直到婁式傑親自拔劍示範，叫旁邊的幾個一個個緊挨著連起來，眾人方才明白，頓時所有人一齊拔劍，圍城人牆，組成一麵巨大的劍鏡。
方映妍欣喜地跑過來，對著劍麵一陣查看，果見肌膚瑩潔如玉，白皙透亮，毫無破綻，一時喜不自禁。
原來經過雨水的衝刷和眼淚的洗禮，早已愈合的痂印終於失去了附著力，自然脫落下來。而她所用的玉露紅花膏有奇效，又兼良好的照拂，傷口早已恢複如初，隻待今日。
“太好了！太好了……”方映妍仿佛重獲至寶，高興得手舞足蹈。
“喲嘿！”
這時，不知誰先起了個頭，將婁式傑往空中一拋。
頓時，群情激奮，所有人蜂擁而上，扔了長劍，將婁式傑連番上下地拋起。
“嘿呀！嘿呀……”喝彩聲此起彼伏，年輕的武士們豪情萬丈，他們羨慕婁式傑，羨慕他有世上最美的女人相配，更希望自己也能得到天神的眷顧，贏得一個輝煌粲然的人生。
“還不走，等著別人第二次進攻嗎？”
一聲威嚴的厲喝從天而降。
歡呼聲驟然停止，這是他們最熟悉也最害怕的聲音。所有人立刻收劍入鞘，整編列隊。
“營主親自來接？”
有人竊竊私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眼前的畫麵即刻回應了他的質疑。
以山頂平原為中心，周圍五裏開外，層層圍上一圈全副武裝的武士，足足有上百人。憫生營武士向來精貴，甚少如此大規模出動，能調動如此數量武士的人除了營主還能有誰？
三層的圓形人圈圍好後，一人打馬排眾而出，其馬雄壯彪悍，其人麵戴螭龍麵具，身披寬大的玄色風袍，八麵威風，這是營主慣有的裝束。
“拜見營主！”中間一排年輕的武士連帶婁式傑和方映妍，不約而同地拜了下去，麵對這浩大的人圈、顯赫的高馬和威嚴的麵具，無人敢有不服。
“梟梟出列。”
方映妍聽到召喚，急忙起身出列，待要再拜，卻被製止。
“站好了！”營主說完，一個眼神示意，立刻有人雙手捧來火紅的鳳凰麵具和精致的骨笛。
來人深勾著腰，神情恭肅，緩緩呈到她麵前。
麵具仿造鳳凰的形狀，由特製的紅寶石打造，鑲嵌了細密的珍珠和瑪瑙，仿佛一頂王冠；骨笛以黃金鑲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末尾綴上一支亮色的黃花風鈴，這是天女特有的標誌。
營主親自下馬，替她戴上麵具，授予骨笛，隨後鄭重宣布：“真女淩梟梟通過考核，正式加封天女！”
四周立刻響起了隆重的歡呼，所有人一齊高喊，“營主威武！天女榮光！”
“營主威武！天女榮光！”
……
歡呼聲中，有人牽來了一匹毛色鋥亮的馬。
牽馬人主動彎曲身體，預備天女踩著他的後背上去。
方映妍猶豫片刻，伸手一拽馬韁，將馬帶到自己身邊再輕盈一躍而上，英姿矯健，氣勢不凡。
“我們易得閣和憫生營的人，容不得任何人踐踏！”她高坐於馬上，大聲說出心中的想法。
營主舉手為她鼓掌，俄而，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在山巒間。
山巔之上，她如此榮耀。她想起那個人說過的話——經曆過血洗的天女被視為鳳凰，鳳凰涅槃重生後將顛倒眾生。原來，這便是他所說的涅槃重生。
她那樣榮耀，有人卻卑微到泥土裏。
婁式傑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與她的差距，前一刻他以為她隻為他一人所有，終生不離不棄，但是，現在他忽然明白，她根本不屬於他。他的心在滴血，他為她感到高興，卻也為自己感到悲哀。佛說，人間有了愛恨癡纏，才有諸般痛苦，這便是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