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初見涼涼
父親說話時，方映妍已經在猜了，憑著尖銳的鼻子，依稀聞到一股龍涎香的氣息，氣場強大，像是宮裏的。原來竟是方紫瑤的丈夫靖安王，一個年近四十的老男人。
她當下右手一揮，白綾輕盈落下，打眼一看，果見一個眉目疏闊的男子安然立著，身姿挺拔，雙目如炬，笑容和熙，一身考究的靛藍色蟒袍繡著祥雲，玉帶纏腰，玉佩在側，金色的滾邊潛在袖間，頗具王者風範，而且比實際年齡看著年輕幾歲。
恰好靖安王也睜著眼睛看她，見她清麗脫俗，明眸善睞，纖腰楚楚，不覺砰然心動，想不到方承遠的女兒一個賽過一個。
少女盈盈一拜：“民女方映妍，拜見靖安王殿下。”
王爺立刻伸出手示意她平身，目光卻從未離開那張臉。
兩相寂靜無聲，方承遠唯恐長女亦被王爺要了去做小，急忙圓場道：“小女自幼長於山野，未曾見過世麵，還望王爺海涵。”
靖安王微笑道：“無妨，如此倒更顯得大小姐出塵脫俗，蕙質蘭心。”
正說著，門外下人忽報：“王爺、大人，酒菜已備好，夫人請二位前去用膳。”
方承遠如釋重負，忙請王爺隨去赴宴。
王爺正欲轉身，忽道：“大小姐既是一家人，當一同前行才是，一家人京城初聚團團圓圓最好。”
方承遠方才想起，既是家宴沒有不一起的道理，急忙順著他的話道：“王爺說的極是，妍兒快來。”
方映妍欠身施禮：“容女兒換身衣裳隨後就到。”
王爺點點頭，方才去了。方承遠與眾侍緊隨而行。
此時，跪在地上二人終於喘了口氣，如獲大釋。
凝霜忍不住歎道：“原來他就是靖安王！”語氣中各種羨慕和嫉妒，心想若是娶了自家小姐該多好。
“他們一家人吃飯叫我去幹嘛？”方映妍眉心微蹙幽幽道，心中極不情願，一想到方紫瑤做了王妃還要向她行叩拜之禮便心有不甘。
凝霜勸道：“小姐快去吧，別叫王爺等著，咱們惹不起。”
方映妍無奈回屋換了件幹淨衣服，快步追著父親的步子就來了。
好在他們並未急行，片刻就追上了。她遠遠跟在後麵，免得叫方紫瑤看見還以為自己勾引他夫婿。
果然，不多時，方紫瑤就親自迎出來了，錦袍加身，珠圍翠繞，貴氣淩人，嘴裏親切的喊著：“王爺，臣妾等你多時了。”
“本王與嶽父大人閑聊了一會，叫愛妃久等了。”靖安王聲線溫柔，語意輕緩，看得出他們新婚的蜜意還在。
方映妍稽首上前行大禮：“民女見過王妃娘娘。”
方紫瑤微笑道：“姐姐何必多禮，都是一家人。”當著王爺的麵，她語笑嫣然，溫柔大方。
方映妍一邊應著，一邊仍小心翼翼地跟著，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丫鬟。
方承遠看在眼裏，也不說話，倒覺得她這樣禮貌的躲著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到了正廳，寬敞明亮，轉過插屏正就是一方鑲金園桌，桌上瓊漿滿泛玻璃盞，玉液濃斟琥珀杯。
夫人朱氏起身相迎，眾人依次入坐。
方映妍挑個離王爺最遠的地方靜靜坐著，畢恭畢敬，無不小心，對於大家偶爾的閑聊回答也甚是清減，惜字如金，大多時候隻是低頭不語。桌上的東西更不敢亂夾，隻隨意在就近的盤子裏挑了兩樣小菜慢慢吃著，寂然無聲，安靜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起初靖安王還有心看她幾眼，如果說方紫瑤是一朵開得正豔的牡丹，那麽方映妍便是那空穀幽蘭，遺世獨立，令人見之忘塵。
然而，一桌飯下來，他見她膽小如鼠，大氣不敢出，想來終究出自山野，又無母族可依，卑微懦弱，到底尊卑有別，不值一提。如此更加堅定了自己當初的選擇，因而當著眾人的麵對王妃更加溫柔體貼，看的眾人豔羨不已，夫人朱氏更是心滿意足。
方紫瑤甚是得意，一副傲嬌姿態，想來檀城那一出沒白忙活，調教得她服服帖帖，大氣不出，正合心意，果然還是位高權重來的自在，心中別提多快活。
方映妍自知卑微也不去爭，隻一心學習桃花舞並《五部奇書》，其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轉眼就是五月初五端午節，方紫瑤為了籠絡京城貴婦，特意在靖安王府舉辦了盛大的賞花遊園會，白日賞花夜間遊園。
按理，這種場合方映妍去不去也無所謂，奈何方紫瑤為在王爺麵前顯得自己大方得體，姐妹情深，非給她下了個帖子。
方映妍也不以為意，將帖子往桌角一扔，繼續忙著做自己的事。
偏偏凝霜生了一個好奇的心，對這種王府盛宴充滿了向往和期待，眼巴巴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心甚向往之。
到了傍晚時分，眼看宴會已過了大半，方映妍一時無聊，凝霜再攛掇兩句，竟然鬼使神差的決定去了。凝霜歡喜不已，急忙幫小姐穿衣打扮，挽鬢梳妝，玲瓏金鳳，一身淺藍色羅裙，再披件白色輕紗，既美又輕。
到了富麗堂皇的靖安王府，果見車水馬龍，紅燈高掛，熱鬧非凡，各路達官貴人齊聚府內，一派盛世祥和的氣氛。方承遠及夫人因為年紀大了不喜熱鬧，並未參加。
方映妍隨著王府的丫鬟進入宴會主場，按照規矩，依禮入座。放眼望去，會場分成兩部分，男女分開，前方高台為主席，坐著諸位王孫公子大人，下麵由幾排鮮花與翠竹隔開，坐著一眾誥命夫人及小姐。
女眷們個個鮮衣彩裙，環佩鏗鏘。
少時，夜宴開始，隻聽一聲悠長的“王爺、王妃到！”
眾人即刻起身，恭敬迎接。
靖安王一身鴉青色華服攜著粉麵含春的方紫瑤隆重登場，遠遠望去真是郎才女貌，令人豔羨。
靖安王雖然年近四十，但保養的極為年輕，像是才過而立之年的青年才俊。方紫瑤如此如魚得水，想來對這個夫君亦是滿意一百。
看著他們二人夫唱婦隨，方映妍忽然慶幸自己錯失了封妃的良機，事實上他們才是天生一對，與之相比，自己簡直不值一提，想到此便再一次後悔自己的到來，這樣的場合隻會顯得自己更加卑微，真是自討苦吃。
果然從始至終，所有人都圍著方紫瑤轉，此刻的她就像一株絕世名花，被眾人捧在手心，阿諛奉承，無不殷勤。
而她卻隻能靜靜的獨坐一隅，品茗桌上的美酒佳釀，雖然偶爾會有人來打聽她的名字，但是隻要一聽是方府大小姐便都掩扇而去，仿佛遇到不詳之物一般。想來方紫瑤私底下一定沒少花功夫，這樣也好，她卑微的出身已人盡皆知，倒也省去了許多麻煩，隻是不知她明裏暗裏又添了多少醜聞。
酒喝得多了，醉意微醺，她見那遠處皓月當空，竹林蕭蕭，想來必有好風景，便獨自離席，緩緩下了台階，往那幽深的靜處去了。
這王府的景致果然與別處不同，花徑幽香，藤蘿輕蔓，布置得巧妙大方，叫人如在畫中。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形單影隻，不知何時才能遇到屬於自己的那個人，不覺淺吟一句：“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好一個短相思兮無窮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