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當斷不斷
徐為任瞬間也跟著反應過來,急忙提劍朝西邊而去,老遠就看見煙霧迷離,一群士兵亂作一團。
士兵們見徐大人來,齊齊跪地。領頭的拱手道:“大人,剛才偏院忽然起火,我們匆忙救火,回來卻見牢房開著,守衛全倒在地上,昨日剛抓的刺客……全……跑了。”說完皆伏地叩首,等待懲罰。
徐為任麵色鐵青,眉頭緊鎖,兩隻手緊緊地攥著,真是低估了這個女人,原以為是個天真無邪的少女,沒想到竟是如此狡猾,將他騙的團團轉。他想起她刺殺時說的那句話,忽覺心痛不已,現在到底是誰錯付了誰?……
徐為任怒不可遏,渾身戰栗,一劍斬下身旁的大石。
“嘭”的一聲,聲音劃破夜空,猶如一道驚雷,嚇得眾人噤若寒蟬,人人自危。
立在一旁的周浚卻猶如撥開雲霧見青天,原以為她為情所累,不想竟有這樣大的手筆,這場戲演的實在是太妙了,連自己都深信不疑,真是令人佩服,看來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稚嫩的小姑娘了。
徐為任即刻命人去追,守住城門,全城捉拿。
然而,直尋到後半夜卻連個影子也沒抓著。
徐為任默默回到刑訊室,癱坐在椅子上,一幕幕回憶剛才發生的一切,令人奇怪的是她一個新來的文者,怎麽會對軍營如此熟悉?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終究是他給了她逃跑的機會,心中的懊惱、悔恨以及痛心相互交織,腦袋一片混亂,而他隻能愣愣枯坐到天明。
方映妍這廂早趁夜狂奔,躲過周兵的追捕,直接連夜逃出城外,到了天明,找到一個隱秘的所在,送走了霽月山莊的幫手,坐下歇息,商議前路。還好,拯救及時,除了慕容秋幾個受了點刑罰的傷害外,其餘人均完好無損,算是大獲全勝。
慕容秋聽完婁式傑簡要講述整個過程,喜出望外,大讚梟梟好手段。
眾人也紛紛豎起大拇指,齊齊拱手感謝他倆的救命之恩,一致擁戴梟梟為新一任天女。
方映妍與婁式傑齊齊回禮,不驕不躁。
慕容秋道:“如此一來,汴州算是別了,咱們先回煜國休養生息,等到來日東山再起,一雪前恥。”
眾人皆領命順從,隻有方映妍支支吾吾道:“秋姐,你們先回去,我在這裏斷後行嗎?”
慕容秋堅決搖頭:“不行,這次你是主導,想必早已經被他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汴州多少人等著殺你,怎能留你獨自在這?”
方映妍料不能允,隻得當時聽了,心裏卻高興不起來,若說自己對徐為任半分情意沒有那是假話,不然餘愛坊的舞台上也不能演的那麽真切,隻是如今騙了他害他犯下大錯,怕是今後連朋友都做不了了。今後若是一走了之,將來恐怕真的就隻剩“狹路相逢不必留手了”。況且檀城方府內,李紫瑤正虎視眈眈的等著她回來,何必自討苦吃。
她左思右想,最後打定注意,趁眾人奔走不備,偷偷溜了。
慕容秋發現後,知道拗不過她,索性安排婁式傑留下去找她,並且單獨叫到一邊嚴肅告誡道:“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
婁式傑大驚,想來梟梟身份與眾人不同,也不敢多問,隻是點頭答應,誓死護衛。
以他的功夫,找到方映妍還是很容易的,更何況人家就在路邊等他。
婁式傑也不驚訝,知道這家夥想法多,隻是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什麽連秋姐都格外看重?”
方映妍茫然道:“廢話,易得閣早就立下規矩,文武配一生俱生,一死俱死,當然要你保我了。”
婁式傑想想也對,便釋然道:“那麽我們現在去哪?”
方映妍搖頭:“不知道,我隻是不想離開這,我喜歡汴州。”
婁式傑眸光一動,立刻有了注意:“要不我們去霽月山莊吧?我看季莊主人挺好的。”
“可是閣主說必要時才能麻煩人家,我們現在是在逃之人,如何能叫人家收留?”
“那怎麽辦?”
“要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去餘愛坊吧?”
“那不等於找死嗎?”
“不見得,餘愛坊在這京中經營多年,根深蒂固,咱們靠著它必然不會太慘。”
婁式傑想想也是,那張坊主表麵上看著唯唯諾諾,手段卻是了得,幾次經曆血洗依然巋然不動,想來必有靠山,不是一般人能挪得動的,欣然同意道:“好,就她家了。”
二人說罷,即刻啟程,悄悄回到餘愛坊。
當他們再次出現在坊主麵前時,坊主嚇得腿都軟了,急忙低聲央求道:“姑奶奶,你可饒了我吧,自打你來後,我這餘愛坊都沒消停過,求你了,快走快走……”
他二人早有準備,將用季莊主送的白裘換來的一錠銀子放到她手中道:“張媽媽,您放心,這一次我們決不為難您,您隻要給我們兩間,哦不,一間能住人的屋子就行,我們保證不給您惹事,等過些天閣主來了,一定雙倍的報答您。”
坊主接過銀子,皺眉道:“現在全城都在緝拿你們,萬一被人發現了是要掉腦袋的。”
“所以我們才要躲到這裏來啊,而且我知道你們這的密道還是我們易得閣給修的呢。”
坊主一臉無奈,真是沾上狗皮膏藥了,攆都攆不走。想想畢竟是易得閣的人,得罪不起,便道:“這樣吧,我給你們推薦個地方,這裏人都見過了,保不得哪個心眼不好的就給告了去。”
二人大喜,滿口應承,轉身拿著坊主的帖子去往城東一家酒樓——燕雲樓。
燕雲樓地處汴州城東,屬於內城與外城的交界處,雖比不上福源樓的富貴雲集,卻也是去往汴州城的必經之地。各路商賈、要人,到了這地界,都少不得上樓落腳,一品汴州的美食,感受這京城的風土氣息,再順便打聽下入城的黃道吉日,然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行程安排。
這地方汴州城的富家子弟是絕看不上的,因此,便成了他們藏身的好去處。
二人到了酒樓,拿了張坊主的帖子,立刻有了棲身之所和謀生之業。不過,這一次為了便於行事,方映妍扮作男人,與婁式傑一同做了跑堂,同吃同住,日夜不停地給客人們端茶倒水,侍奉飯食,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
方映妍生得白淨,混於眾粗人之中愈發顯得清秀可人,又兼細致周到,舉止得體,僅僅半月便被提升為一等跑堂,專門伺候貴客。
她自己也不知為何,非要執拗地留在這個地方為奴為婢,或許是太過留戀汴州的繁華與自由,又或許舍不得那幾個人,縱然他們早已變成仇人,她依然盼望著有一天能與其中的一人相見,說一說自己的難處,不求重歸於好,但求不要相恨相殺。
然而,即使是這樣一點微薄的希冀老天爺也不曾賞給她,庭前的桃樹紅了,柳條綠了,暖風習習,香風陣陣,卻終究見不到他們的身影。
忽一日雅間來了一撥客人,大談京中趣聞——
“皇帝的嘉獎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他便捅了簍子,惹得龍顏大怒,直接丟了青蔥衛的差事,如今不過就是個小小的金吾衛,誰都可以踩一腳。”
“聽說那些個上門提親的跑的比兔子還快,誰也不提了,氣的榮華郡主直接稱病謝客。”
“我猜那是真病了,氣都得氣個半死,哈哈哈。”
此時,方映妍正在為他們倒茶,聽到這裏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將茶水灑了滿桌,連忙道歉,急急擦幹淨退了出去。
她躲進小屋獨自惶惶,心中悵然若失,眼前盡是那個人孤獨落寞的身影,內心後悔不已,可是又好像別無選擇,她就這樣親手將朋友變成了敵人,看來他日相逢真的不必留手了,誰說天女的路是黃金鋪就的?分明是眼淚鑄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