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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不如歸去

  方映妍上完藥,悄悄睡了。然而,隻要一閉眼便是鈴蘭的影子,揮之不去。


  她整個人藏進被窩,卻依然難掩心中的恐懼,一想自己害死了她,便有莫名的罪惡感,滿腦子都是她披頭散發前來索命的情形。最後,更是嚇得渾身發抖,這個和鈴蘭共同住過的屋子斷然是不能呆了,急忙抱著枕頭逃了出去。


  可是,軍營之中哪裏能容得下一個女子安身?她不敢往營房那頭走,隻好朝著反方向的後山而去。一路走一路怕,總覺得有個人跟在身後,不覺加快了腳步直往前衝,連腿傷都忘了。


  到了山下雅舍,她明知自己不被歡迎,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過去。


  悅耳的琴聲自院內傳來,是她從未聽過的天籟之音,琴聲婉轉,如風過鬆濤,又如泉水叮咚,緩緩流淌,她沒想到世上竟然有這樣美妙的曲子,連心中的恐懼也被驅走大半。


  她彈過琴,心知彈琴人不願被打擾,隻好默默立在門外等候。


  忽然,琴聲戛然而止。


  “誰在門外?”


  徐將軍的聲音自院內傳來。


  她輕輕推門進去,抱著繡花枕頭一瘸一拐,緩步向前,心中預備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甚至更可怕的懲罰。可是,和惱人的鈴蘭比,那些都不算什麽,隻要他能暫時收留自己便好。


  當她來到亭前,果見徐將軍端坐於內,麵前一把七弦古琴。


  “你來幹什麽?”


  徐為任心中正為如何處置她而煩悶,不想她竟自己送上門來,頓覺可笑。更可笑的是,那丫頭手裏抱著個繡花枕頭,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眼神充滿了期待。


  “有鬼……”她暗暗回答。


  有鬼?徐為任輕嗤一笑,“哪來的鬼?”


  “是鈴蘭……”


  徐為任一聽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即訓道:“怕什麽?她死的也不冤。”


  “不,她不應該死的,都怪我,是我害了她……”方映妍說完便開始抽泣,這一切顯然並非自己所願。


  “放心,害死她的人是我不是你,她沒那麽傻。”


  方映妍搖頭不語,卻不肯離去。


  “快回去吧,這麽晚了,別給我惹事……”徐為任搖頭哄道。


  方映妍不僅不走,還徑直上前撿了一個台階坐下,央求道:“徐將軍,你行行好好,借我一個台階吧,我不會給你惹事的。”


  徐為任無言,眉目一沉,繼續彈琴,美妙的音符即刻流於指尖。


  雖然是同樣的曲子,曲調與前次卻大不相同,更多了一份流暢與清新,仿佛心結已開,再也沒有了障礙。


  而階前的小姑娘在曲聲的幫助下,早已驅走心魔,靠在自帶的枕頭安然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連月影都沉下去了,夜風習習,琴音漸止。


  徐為任緩步起身,雙手抱起階前的女孩徑直回到自己臥房……


  一夜好夢,方映妍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眼前卻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她惶然起身,四周一望,屋內羅帳錦簾,陳設雅致,不染纖塵,如同一座小小的宮殿。她緩緩起身,行至門外,一見外麵紫藤纏繞的亭子忽然明白自己竟然在徐將軍屋裏睡了一夜,頓覺脊背發涼,自己是怎麽進去的?莫非是被他抱進去的?卻連想都不敢想,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那個大惡人會有這樣的善心。


  更奇怪的是,院內居然空無一人,也不知什麽時辰。她無暇深究,趁著大惡人沒來趁早溜之大吉才是要義,昨日自己才剛闖下大禍,少不得一頓懲罰。隨後,快步回到自己的西耳房。


  她剛走近自己的屋子,忽見門外站著一人,那瘦削的背影不用看臉便已認的分明。


  “浚哥哥……”她快步走上前去,準擬道歉。


  可是,周浚提前截住了她,音色平靜道:“收拾東西馬上走。”說完,即刻轉過身去望向別處,渾身似已結冰。


  方映妍一臉疑惑,事實上她昨夜隻顧得上害怕,竟忘了還有這樣的懲罰,忙問:“是徐將軍讓我走的嗎?”


  周浚點頭,眼神再不肯看她。


  她心中一陣寥落,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這樣沒有餘地,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他堅持在門外等候,想來一切都是真的,逐客令已下,一切刻不容緩。


  她默然半晌,悄悄進去梳了下頭,挽個鬆鬆的發髻,隨便批了件外套便走了出來,其實根本沒什麽可收拾的,赤條條來赤條條走,唯獨這條腿不肯離去,一瘸一拐地掙紮向前。


  周浚見她如此形狀,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抱起,徑直送到屋外早已備好的馬上。


  然後,他自己則迅速上了另外一匹馬,再道一聲“走吧”,立即啟程。


  她心中一涼,沒想到他完全拒人於千裏之外。如果是從前,他絕不會這樣決絕,至少會照顧到她的腿傷和她同乘一匹馬,一路嗬護。可是,現在,他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她知道錯了,怎麽可以出手打他?雖然她叫他哥哥,可他並非真的哥哥,又如何容得下這樣無理的妹妹?

  她望著他遠去,自己卻紋絲不動,直到他打馬回來催道:“快點,別誤了時辰。”


  “浚哥哥,對不起!”她望著他,鼓足勇氣說出那句話。


  他並不應答,目光直視前方,毫無表情。俄而,又道一聲“走吧”,說完拍馬離去。


  她回首身後,心中一片落寞感傷,想起那些愉快的舊時光,那些剛剛熟悉的朋友,可是,離別這樣匆忙,連道別都來不及說一聲,或許他們根本不屑於她的道別。


  突然,空中飄來一片楓葉,如同一頁送別的信箋,她伸手接住握在掌心,再回首,那層層疊疊的屋舍深處卻什麽都沒有,更沒有期待中的一個人……


  “走吧。”她對自己決絕說道,忍著腳疼策馬揚鞭而去。


  在她離去的身後,一個身影高高立於瞭望塔之上,靜靜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終於勇敢的做出了決定,放棄她,唯有這樣他的良心才能安放。可是,他又覺得無比可惜,這樣好的一隻魚餌就這樣丟掉了,再想報仇,再想上位恐怕就難了。糾結的人生總是矛盾重重,既如此,還是趁早放她歸去,無知的女人,願你今生今世與與易得閣毫無瓜葛,否則再見麵時絕不留手。


  周浚到了岔路口,發現有兩條路,一條向西一條向東,向西回到空靈山棲花穀,向東則是檀城方府。


  “去哪?”他特意停在岔路口問。


  “空靈山。”


  他聽完即刻飛馬向西而去,仿佛迫不及待。


  方映妍不再猶豫,默默跟著。駿馬馳騁在風中,不曾停留一刻。她茫然地騎著馬,漫無目的地的跟隨而去,一顆心堵得慌,事實上這兩個地方她哪也不想去,可是已無退路。她惶惶地跟著,以致於忘記自己還在騎馬,一不小心從馬上跌落下來,好吧,摔傷了還得回去,她心中存了一絲僥幸。


  可是,遺憾的很,她的身子瞬間就被接住,安然落於他懷中。嗬嗬,他的反應那樣快,叫她連跌落的機會都沒有。她苦笑著望向他,而他的眼神始終在躲閃,完全不肯正視她一眼。


  “對不起!”她再一次發自內心的說道,聲音裏帶著無限誠懇和悔意。


  “無事,趕路要緊。”周浚忽然毫不在意地回道,仿佛是一件無所謂的事。可是,為什麽他的變化那樣大,既然無事就拿出無事的姿態來。


  然而,他終究還是一聲不吭,徑直將她抱回那匹馬,然後獨自上馬離去。


  她的心小小的疼了一下,她知道她永遠地失去了這個哥哥,如果不出意外,經此一別,死生不複相見,既如此,那就幹脆點。隨後,她突然發力,不顧腿腳的傷痛,勒住馬,奮力揚鞭,急速離去。


  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幽光,卻又迅速隱去,緊緊相隨。


  漸漸地,有奇異的花香傳來,接著就望見一片鮮花盛放的花海,花海之中一座小屋,安然矗立。


  大約騎的太快,又毫無耽誤,日頭才剛西斜他們便已抵達棲花穀外。臨近穀口,周浚“籲”一聲停住馬,暗道:“就到這吧。”


  方映妍跟著停下馬,轉過身癡癡望著他不肯離去。


  “我們還會再見嗎?”她再次開口問道。


  “應該不會。”他回答的極為幹脆,低著頭不願最後再看她一眼。


  “謝謝你!浚哥哥。”她忽然不想道歉了,轉而道謝,她知道這一次離家出走能夠安然回返都是他的功勞。


  周浚漠然,並不回答。兩人沉默了半日,誰也舍不得轉身,連空氣覺得凝滯。


  末了,周浚終於沉聲道:“我走了,保重。”說罷,掉頭策馬狂奔而去。


  淚水忽的噴湧而下,“浚哥哥!浚哥哥……”方映妍連聲哭喊,聲音裏帶著無限留戀與不舍,如果可以再來一次,她一定聽他的話,絕不亂跑。


  可是,他像沒能聽見一般,頭也不回地徑直離去,眨眼消失在山林深處。


  寧靜的棲花穀裏,劉景汐似乎聽到了什麽,急忙來尋,一見是她的背影,喜出望外,忙追上去問:“妍兒,是你嗎?”待走過去看見正臉,卻發現她滿臉是淚,不覺驚訝。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並未見得任何異常,頓覺奇怪:“你在喊誰?”


  方映妍不願回應,向著穀裏策馬疾馳而去。


  在她離去的身後,密林深處,不肯回頭的少年終於忍不住駐足回望,果然什麽都看不見也聽不見了,唯有空氣中殘留的一絲氣息。他貪婪地吸走這最後一抹氣息,作為紀念,永遠的收藏了,他想他會永遠記住她,但是永不相見。


  “想要成為最優秀的殺手必須拋卻七情六欲,尤其像我們這樣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更不能有任何親人,否則隻會生不如死。”


  師父的囑告再一次浮現在耳邊,他感到莫名的自豪,終於決絕地扼殺了這一切,從此了無牽掛,笑傲江湖。


  可是,他的心隱隱作痛,從未有過的痛,眼角一絲冰涼的淚不知何時偷偷跑了出來,他舉手奮力一擦,將她抹去,轉身馳騁在廣袤的原野中。


  ------題外話------


  歸去是為了更好的新生,第一卷到此結束,為懵懂無知的幼年畫下句號,下一卷迎來圓夢的階梯和最好的知己。歡迎小可愛們收藏、點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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