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避無可避
“小姐！”
凝霜哭喊著撲了上來，仔細查看受傷與否，眼裏盡是關切之情。
方映妍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再回想前次的種種，終於明白原來這裏並不歡迎她，除了父親和凝霜，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實意待她的。原以為山外的世界是最快活的，不想竟是這般不堪，還沒來得及享受生活的樂趣，迎來的卻是各種酸甜苦辣。
凝霜見她並無悲戚之色，頓覺自己的眼淚有些多餘，忙擦幹淨了忙拉著她向來人道謝：“小姐，多虧了呂參軍相助。”
方映妍會意，躬身致謝：“多謝呂參軍！”
呂弦搖手笑道：“不必，應該的，紫瑤他們都喊我大師兄，你也喊我大師兄吧。以後再發生這種事你們盡可以來找我。”說罷，領著二人走了出去。
回到風清苑，凝霜連忙趁機向她陳述各種利害關係：“這府裏的大小姐原本是方紫瑤，如今你來了，她變成二小姐當然心有不服，包括公子紫恒都不是好惹的人，以後盡量避開不見……至於夫人不甚了解，隻知道平時對待下人還是很和善的，一般不會隨意處罰。”
方映妍得此教訓，再也沒有了坐享大小姐的心情，更別提欣賞風景，一心隻抱著屋裏僅有的兩本書《女誡》、《女則》硬啃：
“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臥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磚，明其習勞，主執勤也。齋告先君，明當主繼祭祀也。三者蓋女人之常道，禮法之典教矣……”
兩本書讀來，都是些貶損女人的言論，頓覺無趣得很，無奈之下瞎彈幾首曲子打發時間。可惜，她琴藝並不突出，不過一個入門基礎，僅會幾首經典曲子，不肖一日又膩了。最後，隻好和凝霜聊天打發時間，想來這深宅大院也不比那棲花穀熱鬧多少。
不過，到了別人的地盤，能有幾日這樣悠閑的時光已是最好的局麵。
一個閑適的午後，夫人朱氏忽然打發人來請大小姐賞魚，說是新到的錦鯉。
繼母的麵子不能不給，方映妍無法拒絕，隻能跟隨去了。
然而，到了魚塘外，魚沒看見一條，倒是先看見方紫瑤。隻見她穿著一身翠綠的煙紗碧霞羅裙款款走來，步態悠然，舉止優雅，笑容燦爛，所到之處也是一道風景。丫鬟仆婦們簇擁著她和夫人，儼然一副上好的仕女遊園圖。
方映妍見此模樣，更覺相形見絀，遠遠喊了一聲“母親”，便找了個清淨的角落與凝霜觀賞魚遊。
那塘中的錦鯉通體紅色，鮮豔可愛，卻也是勢力的種，一個個全圍著夫人和二小姐要食吃，對於手頭沒魚食的大小姐完全不予理會，一條也懶得遊過來看她一眼。二人頓覺興味索然。
這時，夫人身邊的秦嬤嬤送來一缸子魚食。凝霜大喜，急忙接過來遞給大小姐。
方映妍拿了魚食，使勁往水裏灑，引得無數錦鯉爭相來食，不覺笑容晏晏，心情大好。
她們一時欣欣然，池塘那頭的女人們卻不禁側目，鯉魚被她們一引，都跑了過來，叫她們哪裏還有魚可賞。
夫人朱氏正好乏了，便先行回去，獨留兩位小姐在此賞玩。
方映妍眼裏隻有魚，並未留意繼母遠去，待反應過來時已對上方紫瑤那雙盛怒的眼，心知不妙，轉身要走。
“站住！”
方紫瑤叉腰一聲怒喝。
方映妍眉目一緊，勉強站住。
“張嬤嬤，告訴她犯了什麽錯！”
方映妍莫名其妙，正欲辯解，卻見她身後一個上了年紀的仆婦慨然上前道：“是。回二小姐，大小姐犯了兩個錯，一是見到夫人沒有行禮，二是夫人要走沒有恭送，是對夫人的大不敬。”
方紫瑤一臉幸災樂禍道：“那你告訴她，違反這條家規應該怎麽做。”
“下人對夫人大不敬需杖責五十，驅逐府外。小姐大不敬的話可以免除杖責，但需掌嘴三次，以示警戒，下不為例。”
“你胡說！”凝霜即刻上前與張嬤嬤對峙，“我們小姐哪有不敬，大小姐初來府中哪裏知道這些規矩？”
“不懂規矩更要好好教教，連同這小丫頭一起。”方紫瑤擺出一副主人的模樣狠狠訓道。
“是。”張嬤嬤答完，便與另外一個大丫鬟一起上來掌嘴。
凝霜哪裏肯依，以身阻攔，三人一時扭作一團。
方映妍怒從中來，當即喝道：“誰給你們的權利掌摑大小姐？你一個二小姐憑什麽管教我？這就是你們的規矩？”
方紫瑤冷笑道：“張嬤嬤可是夫人的人，我母親管教你有錯嗎？給我狠狠的打！”
接著，其他人也來幫忙，幾個人一齊下手，愣是將凝霜死死摁在地上，頭發衣服扯的一團糟，打得她一陣吱哇亂叫。
張嬤嬤騰出手來，抻著一張老臉惡狠狠走向大小姐，顯然要下重手。
方映妍一時怕了，急忙躲閃，可是四周早已被人圍上，眼看巴掌就要扇過來了，不由自主地捂著臉大叫：“滾開！都給我滾開……”
這時，一隻修長的大手瞬間抓住那蒼老的胳膊甩了出去，甩得那老婦人兩眼冒金星，險些沒站穩。
“大師兄？”方映妍驚喜叫道，急忙躲到他身後。
“紫瑤，你再這麽胡鬧我可就告訴師父了！”呂弦嚴厲警告。
方紫瑤俏臉一寒，極不樂意，張嘴反駁：“誰讓她搶我的魚？”
“誰跟你搶了？”方映妍爭辯道，“你有食也可以接著喂！”
“哼，我才懶得跟你爭，都是下賤的東西。”
方映妍怒道：“誰下賤了？”
方紫瑤冷冷一笑：“還能有誰？”
“放肆！”呂弦再次怒喝，“她好歹是你的親姐姐，你怎麽可以這麽說？”
方紫瑤頓覺惱怒，卻也不便發作，隻嬌滴滴道：“大師兄，我才是你的妹妹，這個山裏來的怪物跟我們什麽關係啊？”
“閉嘴！”呂弦再訓，不怒自威。
方紫瑤氣得火冒三丈，當即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轉而又瞪著方映妍怒罵，“你怎麽不跟著你娘一起消失呢？好端端的來騷擾我們一家人做什麽？”
方映妍頭一回聽人提起自己的生母，不想卻是這種言辭，一時大慟，頓覺無地自容，含淚問道：“我娘？我娘怎麽了？我娘是怎麽消失的？……”
呂弦見勢急忙將她拽走。凝霜也巴巴的跟了上去，臉上掩不住的疑色。
隨後，便遠遠聽見女子的哭泣聲……
方紫瑤頓覺心情舒暢了許多，眉目一舒，重又轉身回去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