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跳出藩籬
黑暗中的空靈山,山色迷蒙,涼月如眉,一切恢複平靜,正是困覺之時,方映妍覺得乏了慢慢合上眼打算就此睡上一覺。
然而,美夢才剛剛開始,耳邊卻有隱隱的馬蹄聲傳來,由遠及近,分不清是夢是真。
這時,她的身子一輕,像是被人抱起,瞬間沒入墳地。
待她睜開眼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大哥哥身旁,而他則是一臉警覺地趴在墳頭之上眺望遠方,手裏緊緊攥著劍柄。
馬聲就此頓住,當中一人大聲疾呼:“浚哥,是你嗎?”
周浚麵色一舒,大聲叫道:“覃懷!”
來人即刻下馬,帶著一眾隨從奔來。
方映妍起身跟著去看,迷糊中見五六個黑衣男子踏著荊棘而來。
“怎麽現在才來?”周浚率先走出去質問。
領頭的軍士解釋道:“我們在山下遇見一個女的,跟她兜了好大一個圈子,最後竟然迷路了。”
軍士個子不高,身體卻結實的很,大約便是覃懷。
“蠢材!”周浚不禁罵道,生生耽誤了大好機會。
覃懷自知有錯,不敢有任何反駁,又問:“書找到了嗎?”
周浚搖頭:“本來已經得到了,卻遭遇了攔截,孤立無援,得而複失。”
覃懷暗暗點頭,更覺有愧,忽然眼中掠過一道白影,急忙拔劍:“有人!”
“且慢!”周浚當即出手製止。
方映妍小貓般竄到他身後,再不敢冒頭。
眾人齊刷刷看過來,一個個都奇了,怎麽半路上還撿了一個?而且像是個女人,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興趣。
“她是誰?”覃懷適時問道。
周浚看看他,又看看身邊的姑娘,一時無從回答,事實上他也不知她是誰,有什麽特別的身份,但是絕對和方承遠脫不了幹係。
可是,他相信她是無辜的,無辜之人最好不要牽扯進來。最後,他將她丟在一邊,暗暗催道:“伏擊我的人並未走遠,咱們必須盡快離開。”
“是。”覃懷答完一聲呼哨,留在河邊的馬兒忽的一揚馬蹄,奔馳而來。其他幾個隨從亦跟著呼哨,群馬皆來。
眾人依次上馬,整裝待發,隻剩下一個女孩兒孤零零站在原地。
“浚哥,留她在這多半叫狼給吃了,不如一起帶走,也好交差。”覃懷再次提醒。
周浚尚未答話,那女孩卻道:“不必了,我知道路,再見!”說著急忙轉身逃走。雖然她不通世事,卻也知道不能輕易跟陌生人走。
周浚有心放她離開,便也默許了她的行動,畢竟山外的險惡可比這林間的蛇蠍、野獸厲害百倍,憑她的本事耗到天亮再尋回不難。他一拍馬臀,正欲策馬飛奔,忽聽身後兩名隨從暗道:“你說,她會不會是方承遠的私生女?”
突然,他改變了注意,扭頭策馬奔向那女孩,勾手一撈,一把便將她提到馬上,安於懷中,掉頭疾馳而去。
方映妍猝不及防,不等回神,已然坐到馬上,身子隨著噠噠的馬蹄聲上下起伏,無邊夜色退向耳後。
駿馬呼嘯著穿過叢林和長長的玉沔河,隻留下一地清冷的月光,河上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座浮橋,越過湍急的河水,一段新的旅程即將展開,未來不知去向何方。
一行人向西直奔到天明才望見一座城樓,城樓上赫然寫著“武淩關”三個大字。
守關的將士見了令牌立刻放行,駿馬長驅直入,直接來到一座軍營。
此時天已大亮,瀲灩的陽光照耀世間。
“殺!”
巨大的聲浪吵醒了馬上昏睡的姑娘,她睜開眼好奇地打探這個世界。
校場之上,成群列隊的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操練著手中的兵器,口中時不時喊著一些口號。這回她算是開了眼,深居山中十幾年,頭一回看見男人竟然一次就看夠了,高矮胖瘦、俊美醜陋一個個皆入眼來,仿佛在看一出大戲,匆忙而過已經記不得看過的人都有些什麽麵目,隻深深記住了胸前那一抹雄鷹展翅的軍服。
周浚、覃懷領著新獲的女孩匆匆來到中軍大營,未及進門,一個“滾”字當先傳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器物落地的哐當聲,一個身著官服的男人歪戴著帽子在兩名侍衛的護送下倉皇退了出來,樣子狼狽不堪。
覃懷與周浚不覺對了一眼,低聲道:“完了完了,撞槍口上了。”眼睛下意識地瞄向身後的女孩,慶幸沒有空手而歸。
方映妍原本還好奇軍營的景觀,東張西望,被這緊張的氛圍一帶,有些害怕了,不知眼前這座高屋內住著何方神聖。
三人之中,唯有周浚處變不驚,淡淡說道:“你先押著她在門外候著。”
“是。”覃懷如獲大釋,立刻應允。
周浚獨自步入正堂,但見寬敞的明堂內,筆墨紙硯灑了一地。
“回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正堂前方傳來,寬大的木椅內歪坐著一個藏藍色錦袍的男子,臉上餘怒未消。
“是,將軍。”周浚站定,拱手揖禮。
“可有所獲?”
“沒有……”
“廢物!”
周浚自知有錯,跪地請罪道:“原本已經得手……”
“得手?”男人忽的驚起,好奇道,“這麽說你見到那本書了?”
周浚點頭:“可惜寡不敵眾,得而複失。”
“一群廢柴!”男人接著罵道,“派去的人呢?都死了嗎?”
周浚低聲道:“陰差陽錯,錯過了……”
男人一聽更是來氣,即刻下令:“全部重打二十軍棍!”
“將軍息怒!”
門外覃懷聽的仔細,忙拽了那女孩進來補充道:“將軍,我們抓了方承遠的女兒,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女兒?”堂上將軍稍微收斂了怒氣,抬起頭瞥了一眼堂下的女孩兒,衣衫襤褸,蓬頭垢麵,低著頭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哪裏是個官宦小姐的模樣?張口便罵:“混賬,隨便撿個乞丐就敢拿來混弄我,拖出去砍了!”
“將軍……”覃懷一時語失,瞪著眼睛不知所措。
方映妍一聽莫名其妙,憑什麽不問青紅皂白就要砍她?當即叫屈:“憑什麽?我根本沒見過他,他也從未養育過我,憑什麽要我替他去死?”
她這一辯解,卻叫在場三個男人同時轉過臉來,各自驚覺。
覃懷如獲救星,喜道:“將軍,您看,確實是他的女兒,私生女。”
周浚不覺側目,心想這姑娘興許是嚇傻了,竟然自報家門,倒也省了功夫。
“私生女?”將軍忽然來了興趣,移步下堂,仔細打量眼前這姑娘,十二三歲的模樣,衣衫破爛,汙頭汙麵,也不知遭了什麽難,不過一雙眼睛倒是澄澈的很。
方映妍初生牛犢不怕虎,睜著眼睛也去看他,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可惡的將軍卻有一副討人喜歡的皮囊,和那駭人的脾氣極不相稱。她以為大哥哥是美男子,可是到了他麵前瞬間失去了光芒,他的五官如雕刻般俊美明晰,一雙眼睛精芒四射,身姿挺拔,氣宇軒昂,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即使生氣也依舊神采奕奕,鋒芒畢露,叫人移不開眼。
她被他的光彩照耀,頓覺自慚形穢,弱弱問道:“什麽是私生女?”
男人眉梢一揚,眼裏露出奇異的神色,隨即嘴角牽起,有了主意,當即喝令:“押下去,候審。”
“是。”覃懷聞言,迅速將人帶了下去。
“起來吧。”待他們離開,少年將軍徐為任方才恢複原形,回到座位上歎道,“也怪我,一時大意,沒想到這麽輕易就發現了。”
周浚起身,疑惑道:“說來也奇怪,易得閣並不豢養殺手,昨夜卻憑空多了幾十位江湖高手,而且都是有備而來。”
“莫非方承遠暗中勾結了江湖勢力?”徐為任沉聲問道,“易得閣的棋局越布越大,竟敢把手伸到我們大周帝國,簡直找死!”
“將軍打算拿她如何?”
“如何?還能把書換來不成?”
“那恐怕不行,這個女兒方承遠認不認還另說,豈能和那本書相比?”
“不試試怎麽知道?”
周浚無言。
“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