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路與熟人（下）
一直看著竹悠表情的莫阡辰，很快就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訝異和恍然大悟，他的心情頓時莫名的好，笑道：“你果然是懂我的。”
站在竹悠身邊的戚染皺眉擋在竹悠麵前，看著他的目光中帶著幾分不善：“你逾矩了。”
莫阡辰微微一怔，歉然道：“抱歉，並非有意冒犯。”
他低垂的眸子很好的遮掩了眸子裏的情緒，再抬眼的時候，仍舊是往常那個略帶幾分冰冷的清貴公子樣子，看起來正直幹淨，然而細看之下，就會發現他這張皮之下，一定藏著一條狠辣的毒蛇。
竹悠拍了拍戚染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生氣，她摸了摸小七的腦袋，問了早就想問的問題：“小七到底是什麽物種？”
莫阡辰看了一眼竹悠的懷裏的貓，這小東西接觸到了他的目光，給了他輕飄飄的一瞥，不屑的意味濃濃的。
他的目光微微一厲，直看得小七毛都炸起來了，才道：“它的確是一隻貓兒，隻不過吃的東西多了點兒，血統裏夾雜的東西也多了點兒。”
說穿了，就是一隻不知道雜種了多少次的東西罷了，若不是他將它弄出來，它如今能這麽囂張地賴在她懷裏撒潑打滾，還嘲諷他？
小東西，果然是個不打不聽話的。
小七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一樣，發出嗤嗤的恐嚇聲，忽然一個跳躍就衝到了他的麵前，伸出爪子就撓。
莫阡辰早有防備，一個閃身便躲過了小七的攻擊。
小七惱怒極了，又是一跳，眼看著一爪子就要撓到他的手腕，卻被竹悠叫住了：“回來！”
小七的爪子下意識地一收，乖乖地跳到了竹悠的膝蓋上，舔了舔爪子上的毛，瞥了莫阡辰一眼，然後扭頭跟竹悠撒嬌去了。
這小東西，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竹悠揉了揉它圓滾滾的腦袋，心裏雖然這麽想著，眼底卻滿滿都是縱容的笑意。
她喜歡這東西，聰明極了，偶爾犯點蠢，還有點兒知道輕重的小脾氣，有時候通人性得讓人覺得像個妖精，不過她還是喜歡。
莫阡辰有些驚訝地看了看竹悠，又看了看小七：“你已經將它練成了血獸？”否則不會這麽輕易地讓它聽話。
他微微一怔，很快就將目光落在了戚染的身上，目光中帶著幾分打量：“她應該不懂這些，是你做的吧？你，就是那個最後剩下來的戚家人？”
戚染冷冷地看著他，不言語，但是眼底卻有殺意。
莫阡辰是莫家的人，莫阡風是他大哥。
戚染就算是對當年的事情模模糊糊，卻也知道，無論是那個獄卒還是楊白勞，都對莫阡風尊敬的很，也就是說，莫家，根本就是她的仇人。
竹悠已經好久沒看到戚染身上露出這樣淒冷的氣勢了，她伸手握住了戚染有些冰冷的手，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戚染閉了閉眼睛，才終於將那股悲絕的心情壓了下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到以前的事情了，這段時間一直很忙，忙著煉化體內的噬心蠱，忙著教竹悠蠱術和毒術。
她盡可能不去想以前的事，一是怕自己被仇恨掌控，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來，二，則是想要趁機修複自己的身體，也好追查當年的事情。
她隻記得當年戚家是被楚封崖帶領的部隊滅了滿門，然而還有許多的事情她還不清楚，比如，為何自己會被那些神秘人抓走，為何那些人用自己來逼娘，為何，那些人看起來跟娘竟是舊識。
而最近，因為竹悠的關係，她也得以看到暗部的一些消息。
十年前發生的事，她也看到了一部分，隱約察覺出了幾分不對，本來她是打算將蠱術和毒術徹底教給竹悠之後，便去一趟莫家的，卻想不到在這裏碰到了莫家的人。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竹悠問莫阡辰：“能告訴我們麽？”
莫阡辰忽然笑了一聲：“你想知道？”
竹悠點頭，自然是想的。
莫阡辰道：“那麽，拿一樣東西來換如何？”
竹悠皺眉：“你想要什麽？”
莫阡辰瞧著她公事公辦的樣子，有些可惜地搖了搖頭。
他可還記得這人當時凶悍至極的模樣呢，他倒是寧可看她強橫狡猾的樣子，可比如今這樣有趣多了。
他莫名地笑了一聲：“暫時沒想好，不過放心，我不會為難你。”
戚染瞪了莫阡辰一眼，反手握住了竹悠的手，低聲道：“別信他的，他既然人稱‘千麵妖狸’，自然是個狡猾如同狐狸的，誰知道他想利用你做什麽？”
她衝著竹悠微微搖頭，麵無表情地道：“這件事情與楚封崖也有些關係，我若是真想知道，直接讓他去查便是。聽我的，姓楚的雖然不是好人，卻比這個可靠多了。”
莫阡辰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皸裂，差點兒沒維持清冷沉穩的情緒。
這個女人，是不是看透了什麽？
他皺眉看著戚染，卻見戚染趁著竹悠遲疑的時候，冷笑著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說不出的冰冷和透徹。
“可是……”竹悠有些遲疑，畢竟莫阡辰知道的東西肯定比查出來的要多。
“沒什麽可是的，”門外傳來一把低沉的嗓音，下一刻，楚封崖便走了進來：“你想知道什麽，我叫人去查。”
他來的時候，剛好聽見戚染最後兩句話，雖然對戚染又趁著自己不在，給自己上眼藥的行為很不滿，但是一看到屋子裏的莫阡辰，他當下便覺得戚染的話還是挺對的。
這什麽人啊，他們前腳剛走，這人後腳就追出來了。
從帝都到幽州那麽多條路，他們走的又是最不常用的一條，他就不信，這個人真是與他們巧遇。
“主子你可來了！”一直縮在牆角的紫羽衝上來就是一陣嘀咕，語速極快，聲音極低，除了楚封崖，沒人知道他剛剛說了什麽。
竹悠隻覺得楚封崖聽完了以後，整個人都冷了幾分。
他冷笑著看了莫阡辰一眼，大步走到了主位上坐下，大馬金刀地衝竹悠招了招手：“小竹兒，來我這邊。”
竹悠瞧著他一副大爺自他，也不知道他抽什麽風，不過瞧著他眼底火光閃閃的樣子，卻忍不住想笑，抿了抿唇便朝著他走了過去。
她剛走到了那邊，便被楚封崖握住了手，反手五指緊扣了，這人才露出了幾分笑意出來。
楚封崖挑眉一笑：“我們吃完飯便去外麵逛逛吧，陳大人是皇上親封的巡查禦史，他政務繁忙的很，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
竹悠點了點頭，覺得楚封崖這麽說，應該是因為什麽不能言說的秘密。
然而實際上並沒有什麽高深的秘密，一切隻是因為某人看不慣這個從帝都追到這裏的人罷了。
楚封崖其實對莫阡辰早有不滿，積怨早深。
那一本叫莫阡辰眼睛放光的洗冤錄，寫出來的當晚就被這人著急忙慌地拿去研究，據說這人出來的時候，眼底的癡狂之色簡直駭人。
楚封崖不喜歡他，未嚐是沒有原因的。
作為一起被竹悠扭轉了命途的人，竹悠救過他，偏偏這個人又是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性子，他對竹悠有好感，根本就攔不住。
更何況，這人還跟竹悠有共同語言，他們都擅長驗屍。
楚封崖實在不喜歡這個人投注在竹悠身上的目光，讓他總是控製不住……想殺人。
尤其剛剛紫羽說的話——他說她懂他，拿兒時的傷痛博取同情，還故意說起戚染，想要讓她答應什麽事情……明明之前王爺一直都在聽王爺以前的英勇事跡的。
莫阡辰好像沒有感覺到楚封崖的排斥一樣，低笑一聲坐了下來：“臣要查的事情，其實與王爺一樣，都是關於西北一帶邪神出沒的事情，所以跟王爺一起，應該是沒問題的。”
楚封崖皺了皺眉，看了竹悠一眼，卻見這人正玩兒著自己的手指，神色認真，從頭到尾都沒有去看莫阡辰。
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心底的戾氣終於緩緩散了。
她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喜，所以，幹脆地無視了莫阡辰。
這個認知讓楚封崖的心情好極了，再看莫阡辰，便也沒有那麽不順眼了。
竹悠總知道他在想什麽，也總知道如何撫平他控製不住的陰暗麵。
楚封崖知道，楚賢既然派莫阡辰出來，便是因為要用到他刑偵驗屍的本事。
對待國事，楚封崖從來不參雜個人情感，他見莫阡辰似乎已經查到了些東西，便道：“我們可以一起走，不過本王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不要說謊。”
莫阡辰點了點頭：“我們之間的合作，或許有些隱瞞，但是我可以保證沒有謊言。”
“好。”楚封崖點頭道：“你既然說了，本王便信你。當日在帝都，皇帝讓你全權負責查案的事情，你是否與白靈兒合作過？”
莫阡辰大方地承認了：“沒錯。”
楚封崖臉色一沉，心道一聲果然，若非是莫阡辰當時的步步緊逼，楊太後不會崩潰的那麽快。
他思索一陣，沉聲道：“好，本王要禦林軍中、各宮中剩下釘子的名單，每十個，換白靈兒和莫阡風在帝都一個秘密據點的地址。”
莫阡辰神色一凜，想不到楚封崖竟肯花費這麽大的價錢。
經過上一次楚賢和楚封崖的清洗，宮中埋藏最深的釘子，剩下的絕對不超過三十個，想要抓到很難。
但上次莫阡風重傷之後，莫家的據點徹底分散，想要找到那些據點顯然更難。
可是連他派進去的探子都不知道那些據點的消息，楚封崖卻竟然知道，實在是讓他心驚。
最重要的是，他好似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你當真有那些據點的地址？”莫阡辰沉聲問道。
“自然是有的。”楚封崖麵色平靜地看著他：“你想要毀了莫家，本王並沒有意見，隻一點，若是你站在了白靈兒那邊，那麽，九王府便與你絕不共存！”
莫阡辰似是聽到了什麽格外有趣的事，忽然就笑了：“我與白靈兒？嗬嗬，我便是把毀了莫家換成接手莫家，也不會跟那群妖魔鬼怪有所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