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替母休夫
楊家的案子，查到了這裏，已經不用再查了。
一方麵，皇帝拿了楊家的好處，手軟。
另一方麵，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麵，楊家，現在不用任何人收拾，恐怕也要自己亂起來了。
從上一次楊聞珽包庇白靈兒，致使楊家多人死亡，再到如今，楊聞珽成了最有可能殺害孩子陷害九王府的嫌疑人，他這個族長，恐怕是做不安穩了。
楊家原本付出了驚天賭注來堵的局，輸了。
九王府沒有被他們撕下一塊肉來，他們卻已經要被百姓們鄙夷不屑的謾罵淹死了，而接下來的家族內亂，已經讓他們徹底的喪失了再跟楚封崖死磕的力氣了。
在打官司之前，誰都沒有想到，勝券在握的楊家，最後竟然會落得這麽一個下場。
這場官司打到了現在，就隻剩下了一直默默無聞的南宮家了。
楊氏的罪，已經坐實了，當皇帝親自問罪於她的時候，她除了麵無表情的認罪，就再沒有其他任何的反應。
死了的那三個人，楊倩倩，小楊氏，鄭大，她也一應都說是自己弄死的，根本看都不看南宮豪的臉色，隻一門心思地要保住白靈兒。
“殺人償命，你這罪，該死。”楚賢冷冷地道。
楊氏的身子顫了顫，仍舊一副行屍走肉地模樣，隻是死死地低著頭。
“姨媽。”白靈兒輕輕地叫了她一聲。
楊氏終於有了反應，她抬頭看著白靈兒，那雙死魚眼一樣的眼珠子盯著人不動的時候，即便是白靈兒，也感覺到一陣陣的不舒服。
“靈兒……”楊氏沙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最終神色莫名地笑了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抿緊了嘴唇。
“姨夫！”白靈兒看向了南宮豪，南宮豪隻冷著臉，根本就不看楊氏。
眼看著楚賢已經給楊氏定下了死罪，白靈兒咬了咬唇，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金燦燦的金牌：“皇上，臣女願意用此金牌，換姨媽一條性命。求皇上留下姨媽的性命，讓她日後吃齋念佛，贖清自己的罪過。”
楚賢冷冷地看著那塊金牌，忽然間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容：“你說的對，有些人活著，的確是比死了好。”
他讓人收了金牌，掌心輕輕地摩挲著，眼底閃過了冷厲的流光。
兩塊了，當年先帝一共給了楊太後等人三塊免死金牌，如今已經收了兩塊，想必那一塊，輕易，是不好弄的了。
不過，他不著急，他既然能夠讓他們親手送上兩塊，也就能夠讓他們親手送上第三塊。
“小喜子，回去以後，叫金匠將兩塊牌子都融了，給朕做兩隻金豬來玩兒玩兒。”他隨手將金牌扔到了小太監的手裏。
小喜子細聲細氣地應了，恭敬地將牌子捧著，裝進了錦盒之中。
處理了楊氏，楚賢的目光才落在了一直漠然站著的南宮豪的身上。
南宮家其實比楊家還要慘，整個榮國府都被楚封崖給拆了，而南宮家的人，死的傷的，更是不在少數，即便是到了今日，仍舊有許多南宮家的人還中著毒。
無他，隻因為南宮家的人，對竹悠太過不好，以至於戚染到了現在也沒有給那些人解藥。而南宮家又恰好在此刻與楊家的關係陷入了僵局，也就更搭不上莫家那條線，想要找人解毒，卻是難如登天。
南宮豪道：“南宮家不敢讓九王府以命償命，隻求一件事情，請把解藥給我，這件事情，就算是一筆勾銷。”
這是這一次南宮家的人對南宮豪這個族長的唯一要求了，他們打死了也不願意再與拖他們下水的楊家牽扯到一起，可是要解藥，卻被九王府的人直接打出了門。
他們有心讓南宮豪滾蛋，但是眼瞧著此時此刻的南宮家，竟除了南宮豪，再找不出其他能夠帶著南宮家撐過難關的了。
所以，他們這一次隻有一個要求——第一，別跟著楊家一塊瞎嗶嗶，第二，帶回解藥。
第一個簡單，南宮豪從始至終都保持著看戲的狀態。隻是這第二項，就難了。
“我下的毒，從來就沒有解藥。”戚染冷冷地說道。
“你說什麽？！”南宮豪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開裂，整個人也猙獰了起來。他南宮家，上到老下到小，幾乎全部中了毒，這麽說，九王府拆了榮國府還不夠，還想接著把人也給拆了，是吧？！
他壓製了半天，才終於強自壓下了心中的怒氣和恐懼，轉而看向了楚封崖和竹悠，神色僵硬地道：“九王府，難不成真的想讓我們南宮家死絕嗎？”
楚封崖沒理他，隻是低頭看著竹悠清冷的側臉，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想說什麽，今日都說了吧，免得下一次還要再爭論不休。”
竹悠看了楚封崖一眼，看著他眼底的無限縱容，伸手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好。”
她先是看向了楚賢，楚賢給了她一個“你們兩家的家務事自己處理，朕不插手”的態度，然後便去了內室，美其名曰，他要去安慰太後一番，至於到底是不是去看笑話的，大概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皇帝都退了場，其他的無關人等自然也不好站在這裏聽人家的家事，沒一會兒的功夫，大堂裏就正剩下了榮國府和九王府的人。
竹悠轉頭看向了南宮豪：“榮國公。”
南宮豪的拳頭緊了緊，沉沉地應了一聲。
“我想向榮國公要一樣東西。”竹悠看著南宮豪，忽然露出了一個輕輕淺淺的笑容來：“若是榮國公給了我，我便讓小染給你們解藥。”
這竟然，就這麽直接的威脅上了？
南宮豪有些接受不能，他愣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女子，眼中帶著幾分茫然，幾分怒意，還有幾分不甘心。
這丫頭片子，仍舊是那麽一副瘦弱得風一吹就能吹沒了的樣子，那雙眼睛，幾乎跟她母親一模一樣，冷眼看著人的時候，就像是能把人給凍起來一樣。
心狠，冷漠，自以為是。
這就是他對她的所有定義，這樣的女兒，究竟是怎麽養出來的？
南宮豪沉默著看著竹悠，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聽到自己沙啞至極的聲音：“你，想要什麽？”
他以為，她會說，她要錢，要地位，甚至是要楊氏的命，畢竟，她是親眼看著楊氏給她娘端了一碗毒藥的，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丫頭，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個答案。
他怔怔地看著她一開一合的嘴，以及眼中漸漸凝聚的冷意，胸口中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澀感覺。
“你，你說什麽？”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放妻書，我要一封放妻書，我要你與我娘和離。”竹悠一字一頓地說道，看著南宮豪一副飽受打擊的模樣，忍不住鄙夷他的作。
他又不愛她，做什麽做出一副鴛盟被拆散的樣子？平白的隻會叫她覺得可笑。
“你竟然，竟然起的是這個心思！”南宮豪氣息不順地吼了出來。
換了以前，竹悠早該露出怯懦害怕的神色了，可是今日，她隻是神色平靜地看著他，淡定，平淡，像是什麽都不能牽動她的心神，什麽都不能叫她覺得恐懼。
“你不愛她，為何不放過她？她已經死了，她的孩子也已經死了，再被蓋著你們南宮家的名號，我怕她這輩子都翻不了身，連走都走不幹淨。”竹悠冷靜道，她非但沒有退讓，反而更進一步：“榮國公已經再娶了旁的女子，就讓她自己走了好了。”
“我……”南宮豪看著眼前的南宮竹悠，嘴裏浮出了淡淡的苦澀。
這是他的女兒麽？真是個跟靈兒完全不同的孩子啊，堅強，冷靜，甚至冷漠得嚇人。執拗，沉穩，甚至對世俗不管不顧。
他聽見她用一種讓人忍不住發涼的語氣，緩緩地道：“如果你不願意和平地解決這件事情，那麽，我便替我娘做這個決定，休了你。”
“休，休了我？！”南宮豪倏地瞪大了眼睛，被冒犯的憤怒，聽到荒誕之語的戾氣，都讓他再也無法容忍竹悠的態度。
“你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孩子！你今天卻告訴我，你要替你娘休了我？！你腦子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已經瘋了？！”他簡直不敢相信，女子休夫尚且從未聽聞，又哪裏還會想到，他竟然會遭遇子女要替母親休了父親的？
簡直是神經病！
“榮國府的祭樓裏，根本就沒有我母親的牌位，就連我哥哥的牌位也沒有。我今日這麽做，不過是給你一個台階下，你不要逼我做些驚世駭俗的事情出來。”竹悠冷冷地看著南宮豪，眼底裏帶著徹骨的寒意。
她不會管這個男人到底受了什麽樣的刺激，更不想知道，他是不是開始後悔從前的所作所為。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更沒有時光可以倒流。
妻子，兒子，女兒，已經悉數被眼前的這個男人給作死了，再後悔有什麽用？她不過是一個外來者，對於從始至終都在迫害她的人來說，她隻會想要弄死他，而不會裝什麽聖母地去原諒他。
她隻做她該做的，做對得起天地的，不做旁人眼中所謂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