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乖乖的，別睡
在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時候，竹悠正沉沉地睡著。
戚染的眉頭緊蹙著，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竹悠，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冰涼的臉頰，心中生出些許惶恐來。
這樣的溫度，真的讓她放心不起來。
這人，真的還活著嗎？
她總忍不住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才能確定她還在。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和煩躁，沉睡著的竹悠眉頭微微一皺，然後睜開了眼睛。
“累不累？”戚染立刻問道。
“唔。”竹悠神色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臉上還帶著惺忪的睡意。
小七乖巧地喵了一聲，伸長了脖子，期待地看著竹悠。
竹悠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它頓時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
“是不是這裏太吵了？我們回府吧。”戚染幫她將鬢角的發絲別在了耳後，輕聲道：“那男人不會那麽容易就發瘋的。”
竹悠唔了一聲，仍舊一副不太清醒的樣子。
戚染無奈地瞪了她一眼，她知道，這丫頭分明就是在裝糊塗。
“嚇唬人自然是沒事，真殺了人，就有些麻煩了，總要……找些光明正大的理由才是。”竹悠輕輕地說道，有些倦怠地皺了皺眉頭。
其實這一天來，她的心頭不是沒有煩躁的。
這種虛弱到動動手指都艱難的感覺，快要讓她難過死了。
她看著那被威風拂動著的車簾，輕輕地呢喃了一句：“真是，總覺得我的命，竟然被賤人攥在手裏了。不爽。”
她不爽的結果，就是呼吸跟著滯了滯，揉動著小七的手，也啪嗒一聲落在了墊子上。
“南宮！”
這情景嚇得戚染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幾乎是撲了過去，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怎，怎麽了？”
竹悠眨了眨眼睛，緩緩地吸著氣，才終於趕走了那種缺氧的難過感覺：“沒……事。”
沒事？
怎麽會沒事的？
戚染紅著眼睛，滿眼滿眼的暴躁和心疼。
“你聽話，別亂動，別亂想，好不好？我，我們馬上就給你找到解藥，你一定要乖乖地等著我們。”戚染抓著她的手，輕輕地晃了晃：“隻等我們一刻鍾，就一刻鍾，不許睡，瞪大了眼睛等著，聽見了沒有？！”
竹悠又眨了眨眼睛，實際上，此刻什麽聲音聽在耳朵裏，都是嗡嗡的響聲。
她分辨不出來戚染在說什麽，隻是下意識地覺得，她想要自己點頭，所以，她卯足了力氣點了點頭。
果然，戚染露出了一個笑容，隻是笑得有些難看。
然後，戚染便出去了。
車廂裏就剩下了自己和小七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痛苦地蜷縮起了身子。
這種感覺，跟上一輩子被後母灌了不知名的化學劑的感覺差不多，她能做的，竟隻有堅持了。
呼吸防控，瞳孔擴散，鼻翼擴張。
她極力地控製著自己呼吸得力道，每一下都清淺得幾乎沒有。
她不敢肆意呼吸，因為每一下呼吸，都像是吸進了灼燙的火苗，燒得她整個胸腔都是痛的。
身上的力道全部散去，無力地感覺讓整個身子都沉重了起來。
她忽然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來。
身子變重了，感覺卻似乎變輕了。
似乎，她隨時都會從這個殼子裏竄出去呢。
這個想法讓她一個激靈，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攥緊了拳頭，卻連分毫力氣都沒有了。
這種讓人惶恐的無力感，直到車簾猛然被掀開，然後一個人躥了進來，才得到了些許的緩解。
“小竹兒！”楚封崖的臉色極為難看，大手微顫地伸向了竹悠，像是對待易碎品一樣，將她輕輕地抱在了懷裏。
“褚大夫！褚大夫你快來看看！”他的聲音裏幾乎帶著驚恐。
任誰看到了竹悠此刻的樣子，也不敢不驚恐啊。
那蒼白的臉，放大的瞳孔，分明就是一副彌留之際的樣子！
好好地，怎麽突然間就成了這樣了？
楚封崖驚懼不已，甚至在褚大夫上車的時候，一把將他扯了進來，令他直接撲在了車板上。
“拖，拖不得了！”褚大夫一驚，叫道：“要立刻找到解藥，不然，她這命是保不住了！”
頓了頓，看著楚封崖瞬間黑紅的瞳孔，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喝道：“不要亂來，用真氣護住她的心脈，還有，一定不要讓她睡過去。我瞧著，她，她這是要離魂！”
一句離魂，讓楚封崖整個人都震住了。
魂魄之說，他是相信的。
他更相信，這個世界上，隻有他和她的靈魂，是唯一的變數，也是再沒有的特例了。
一瞬間，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他扭頭看向了褚大夫：“我可以抱著她出去嗎？”他已經等不了了，他要親自去動手宰了白靈兒，拿了她的心頭血！
褚大夫點了點頭，有些擔憂。
“我會輕輕地，不會傷到她。”他輕聲說道，然後小心翼翼地伸手，環住了她的腿彎。
一樣是抱小孩一樣的動作，可是前不久，她分明還生龍活虎，此刻卻奄奄一息。
他輕輕地動了動她的手臂，讓她環抱著自己的脖子，溫柔地低聲道：“小竹兒，抱緊我，好不好？”
那溫柔的哄聲，讓竹悠呆呆地點了點頭，然後遲緩地挪動了手臂，輕輕地抱住了他的脖子，頭，無力地靠在他的耳邊。
楚封崖眼中閃過了一絲痛色，大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長發，溫柔地道：“乖。”
他知道，此刻，她的意識並沒有剩下多少了，她很乖，乖得然他心疼。
他緊了緊抱著她的手臂，抖開了鬥篷，將她包裹好了，另一隻手拎起了墨色的唐刀，徑直從車廂裏下來了。
外麵，已經鬼哭狼嚎成了一片。
地上到處都躺著捂著臉滿地打滾的人，一個個臉色青黑，實在是嚇人至極。
“白靈兒人呢？”楚封崖問道。
站在一旁的墨羽立刻回道：“已經確定在楊家！主子，戚染已經衝過去了。”
剛剛，戚染就像是瘋了一樣地給所有南宮家的人下了毒，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戚染已經衝到了楊家去了。
“帶著他們，去楊家。”楚封崖的聲音平靜至極，卻也正是這份平靜，讓人覺察出了一絲帶著森寒的詭異。
總覺得，後麵的事情，會更嚴重。
然而，即便是眾人覺得如此，還是沒有一個人做出反對。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抓了南宮家的所有人，然後風馳電掣地衝到了楊家。
彼時，楊家已經被包圍了起來。
相較於沒有絲毫準備的南宮家，楊家倒是有一戰之力，跟龍虎衛膠著在了一起。
然而，即便是如此，楊家也成了一片地獄了。
“啊啊啊！”
一聲聲慘叫，從楊家的宅子裏傳來。
楚封崖剛到，就有暗衛衝出來稟告了情況——戚染衝了進去，見到楊家人就下毒，似乎跟瘋了差不多。
“震天雷呢？”楚封崖歪著頭，輕輕地問道。
“王，王爺？！”趙德芳呆了呆，眼睛裏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本王的王妃，等不了了。”楚封崖輕輕地說道，一雙眼睛在日光的照耀下，顯出了微微的紅。
從四麵八方凝聚過來的龍虎衛們，震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看到了他眼底的瘋魔。也，看到了他微紅的眼眶。
這個男人，是真的被傷得太痛了！
他們忍不住激憤，忍不住跟著紅了眼眶，鼻子發酸，甚至忍不住帶上了哭腔。
“震天雷！給老子拿震天雷來！”
“滅了楊家！”
“這群賤人！竟敢如此欺負王爺！”
他們怒吼著，憤怒著，看著那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抱著懷裏的小人兒，看著他像是守護性命一樣地在尋找著解救那人兒的法子，都跟著怒發衝冠。
炸！
炸了楊家！
就算是用了違規的器械又如何了？
楊家真是欺人太甚，不過是要個解藥罷了，竟然非要跟我們如此死磕！
死磕便死磕！看看到最後，這死得最多的，到底是誰！
轟！
轟轟轟！
一陣陣巨大的轟鳴聲，就這麽在帝都炸響了。
高大的建築物瞬間化成了灰，一切高牆林立瞬間泯滅成塵，而龍虎衛們充滿了暴怒和殺戮的喊殺聲，震驚了整個帝都。
楊家。
破了。
楊家家主楊聞珽呆呆地看著麵前的一片火海，甚至忘記了擦去臉上被炸出來的血痕。
那小子，那小子又瘋了！
不，他比以往，比七年前更瘋了！
他忽地抓住了一個正急匆匆從身邊衝過去的家奴，嘶聲大叫：“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一刻，他也快要瘋了。
這一切的起因，到底是什麽？
上一次是死了個太妃，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
楊聞珽簡直要崩潰了。
“爹！爹！宮裏傳來消息，說，說是靈兒她給九王妃下了毒，現在，九王爺知道了靈兒藏在楊家，所以，要老爺交出解藥！”
兒子的聲音由遠及近，說出來的話，卻讓楊聞珽忍不住當場就吐了血。
原來，原來竟然是因為這個！
一向都覺得白靈兒聰明高貴的他，第一次對這個充滿了期待的女人產生了惡感——她已經來了這裏這麽久，竟然就沒有想過，稍稍地跟他說清楚一下嗎？
若是說清楚了，他何至於，就這麽跟龍虎衛杠上了？！
想到了這裏，他啊了一聲，又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