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當爺的眼睛是出氣兒的?
看著眾人的眼光,以及楚封崖那握著刀柄的手,還有竹悠那什麽表情都沒有的臉,楊氏知道,她這次,真的栽了。
在這麽多的人麵前,她再不能像以前那樣,隻要是轉轉口,就能夠將南宮竹悠玩弄於鼓掌之中。
這個小賤人……真的早就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是任她磋磨的時候了!
“李大人不用多說了!是!是我不查之下,中了旁人的詭計,冤,冤枉了九王妃。”楊氏艱難地看了眾人一眼,澀聲說道。
“嗤。”楚封崖冷笑了一聲:“你們榮國府,可真是清一色的不要臉,且,總把自己的臉,看的比宰豬的鍋還要大。有國法豎在那兒,需要你來承認不承認麽?!”
楊氏僵了僵,紅著眼睛,嘶聲道:“是!我是冤枉了南宮竹悠!但是,我犯下的罪責,有這個女人嚴重嗎?!她可是逼死了倩倩,還親手殺了我表妹的!憑什麽這一切的罪過都隻讓我一個承擔罪責?怎麽?殺人不用償命嗎?!”
她說完,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李政,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猙獰的惡鬼,嚇人異常。
她這是臨死也要拖個陪葬的了!
李政心裏一沉,忍住了去看楚封崖臉色的衝動。
作為京兆府府尹,他一直都是眾人眼中的皇帝代表,所以,他與楚封崖的關係,就會讓所有人以為這是皇帝與楚封崖的關係。
如今,所有人都以為當今皇帝楚賢,對九王爺楚封崖是格外忌憚的,但是又因為楚封崖位高權重,手握重兵,所以一直都在隱忍做戲。楚賢對楚封崖的每一次順從,就意味著這分忌憚的每一次加重。
皇帝想要偏幫九王爺,實在是簡單至極。
他隻需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不情願的神色,所有人都會覺得,這位年輕的皇帝一定在心中積攢著不滿,那些老臣一派,甚至願意在皇帝向楚封崖服從的過程中,推波助瀾。
但若他李政流露出偏幫九王爺的傾向……
李政心頭一顫,下意識地咽了咽幹澀的喉頭。
他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一旦這把刀不好用了,就是他卷鋪蓋滾蛋的時候了。且,這把知道了皇帝秘密的刀,最後能夠善終,可真是太難說了。
李政想清楚了這其中的環節,頓時板著臉,看向了竹悠。“九王妃,這件事,你要怎麽說?”
他都不敢去看楚封崖的臉了,作為皇帝心腹,他實在太清楚這位九王妃對九王爺的重要性了。
可是他偏偏,又代表著皇帝的臉麵,不表達出不想算計九王爺,向皇帝邀功的小心思都不行啊!
“還說個屁!”楚封崖皺眉,“啪”地一聲將手裏的唐刀拍在了桌子上:“那姓楊的女人,分明是被楊氏這個親姨母自己逼死的,她不要臉,李大人也不要臉麵了麽?轉頭就栽贓到我九王府的頭上,當本王長著這兩隻眼睛,是出氣兒用的麽?!”
屋子裏的眾人都抖了抖,包括李政。
“九王爺,你這才是栽贓!倩倩的事情不是那樣的!都是南宮竹悠幹的好事!要不是南宮竹悠,倩倩怎麽可能會被那樣的男人輕薄?!”楊氏尖叫,狀若瘋鬼。
那賤人不該被輕薄,難道該被人輕薄的,是他的王妃不成?!
楚封崖眼角的淚痣狠狠地扭曲了一下,一雙黑瞳瞬間凝聚了暴風:“賤人!你當本王劍下不殺女人麽?!”
他閌閬一聲拔出了唐刀,黑色的刀刃帶來的,是撲麵而來的血腥味兒。
他提刀而站,整個人就像是一個人形凶器,那一身凜冽的氣勢,嚇得屋子裏的一眾女眷都忍不住哆嗦著,想叫又叫不出聲來,幾個膽子小的,已經跌坐在了地上。
李政瞪著眼睛看著那冒著寒光的刀鋒,瞬間僵住,額頭上的冷汗猶豫雨下。
他,他就知道,這位爺……動輒就是要殺人的啊啊!
作為楚賢的心腹,李政沒少跟著楚封崖和楚賢出去辦事,楚封崖如今的樣子熟悉無比--他不耐煩了,懶得再廢話了!
這是要殺人啊!
可是要真的殺了人,那事情就大條了!
李政急得直跺腳,慌亂中,忽然間福至心靈,他刷地轉頭:“九王妃!”
他滿臉期待地看著竹悠,眼中全是誠懇的拜托:“請王妃一定要勸勸王爺,萬事以和為貴呀。”
“等本王宰了這賤人,李大人去榮國府吊唁的時候,再好好與楊家以和為貴一番便是。”楚封崖冷笑,抬腳便朝著楊氏走去。
他早就不耐煩這些了,照著他的性子,這種人,便是直接殺了又如何?
竹悠已經挖好了坑,她也跳了,如今不安心等死,竟然還想著把他家王妃也拽下來,當他站在坑邊就是看戲的不成?
丫的他不過是等著活埋她好麽?!
“楊氏習慣了唧唧歪歪罷了,且她也就這一句說的對,殺人償命,的確是天經地義。我們九王爺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說說話,你就拿出刀子嚇唬人,萬一嚇死了,又該是我們的錯了。”竹悠輕輕淺淺地說道,素白的手,輕輕握住了楚封崖的手腕:“封崖,別讓她的血,髒了你的刀。”
楊氏倏地抬頭,氣惱之餘,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竹悠。
李政等人也茫然地看著竹悠,心中有些茫然--難道九王妃竟然有證據證明自己不是凶手?
整個屋子裏,唯一一個沒有注意到竹悠說了什麽的,大概也就隻有楚封崖一個人了。
他下意識地看著竹悠略顯清冷的小臉兒,又瞧了瞧她抓著自己手腕的小手。
他的膚色微黑,那是常年奔波戰場中,被陽光塗上的古銅色,因此,兩雙手放在一起的時候,更襯得那隻小手潔白如玉,柔軟異常。
我們九王府……
楚封崖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睛彎起,竟是眯著眼睛笑得愉悅異常,甚至於他平日裏絕對不讓任何人碰的唐刀,被竹悠的另外一隻手推回了刀鞘的時候,他還笑眯眯地想著,這丫頭可真白呀,怎麽瞧著都讓人覺得高興。
唔。她剛剛叫我什麽來著?封崖……往日不覺得這名字如何的,如今被這清涼涼的聲音叫出來,可真好聽。
嘖,以後也這麽叫麽?
他眯著眼睛想著,一時間竟就這麽出了神。
竹悠看著被自己牽過來的楚封崖,忍不住愣了愣。他這麽愉快,笑得這麽……傻,究竟是在幹嘛?
她茫茫然地還沒有想明白,那邊楊氏已經扯著嗓子叫開了。
“李大人!你聽到了沒有?連九王妃自己都說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楊氏一隻手指著地上的屍體,一隻手指著竹悠,尖叫:“這刀子都還插在我表妹的胸口呢,她就是被南宮竹悠這小……這女人殺死的!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嗎?!”
她頓了頓,眼見李政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頓時怒道:“虧你還是京兆府府尹,處置個殺人犯,竟然還這麽畏畏縮縮!怎麽?你到底是怕了九王爺,還是早就成了九王爺的走狗了?!”
她這話說得狠辣,讓李政臉色難看的同時,心裏也生出了怒意。他就是怕九王爺怎麽了?那可是皇帝的親叔叔!你不怕,你不怕你怎麽不去咬他,你來咬我啊你!
李政沉了臉,冷冷地道:“楊氏!你汙蔑完了九王妃,又準備汙蔑本官了嗎?本官辦案,自然秉公辦理,用得著你一個無知婦人插嘴?”
他看著她形容狼狽的樣子,冷笑道:“這滿屋子的朝廷命婦,你可見過哪一個竟像你這般長舌頭,誣陷他人就像是家常便飯不說,就是這府衙大事,你也敢插一手。你們楊家,出都是這種牝雞司晨的東西麽?!”
他這話,隱有映射楊太後的意思了。
楊氏猛然一驚,眼中閃過了一絲惶恐。
她下意識地轉頭一看,眼看著幾個宗婦看著她的神色都不對了,咬了咬牙,艱難地道:“我,我……是我不該……插嘴。請李大人,為我家表妹,主持公道!”
李政冷哼了一聲,轉頭去看牽著楚封崖的竹悠:“九王妃,你可有……額,有話說?”
說話的那一瞬間,他清楚地看到剛剛還麵帶笑容的楚封崖,竟然瞬間變了臉,看著他的表情不能再凶狠。
“額,王,王爺有什麽指教?”李政硬著頭皮問道。
楚封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扭頭,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李政尷尬地眨了眨眼睛,果斷轉頭,隻滿臉嚴肅地看著竹悠。
竹悠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輕輕地扯了扯楚封崖,對著楚封崖低語了幾句。
楚封崖點了點頭,看了墨羽一眼,使了個手勢,墨羽很快便親自出門去了。
沒有人注意到楚封崖的這一係列動作,他們都被竹悠的舉動給驚住了,隻見這位王妃,竟然就這麽大咧咧地走向了那三具屍體!
當日九王府後花園,竹悠驗屍的事情,因為楚封崖的封鎖,並沒有流傳出去。所以,一眾婦人驚懼於竹悠的冷靜和漠然,唯有楊氏是真的惶恐竹悠會看出什麽來。
楊氏死死地盯住了竹悠,緊張得整個人都繃住了,以至於旁邊有人大聲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聽見。
直到竹悠走到了那屍體的身邊,卻並沒有動那些屍體的時候,她才鬆了一口氣,也這才發現,眾人,都神色怪異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