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論交鋒的落幕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帝都靜謐的清晨,幽州八百裏加急,在朝會剛剛開始的時候,就被送上了楚賢的龍案。
當他將上麵的東西看完了之後,啪的就摔在了眾文武百官的麵前,臉色難看至極。
眾人心中猛然一驚,原本各自準備好的節奏也全部都被打破。
“該死!真是該死至極!”
高堂之上,龍庭之中,楚賢暴怒的大喝聲,傳出去了很遠很遠。
南宮豪等人原本憋足了的,準備和楚封崖死掐的勁兒,莫名其妙地就泄了,看著這位總是溫和的年輕皇帝此刻臉色暴怒得嚇人,他們忽然間覺得後背一涼,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朕的大齊,眾百姓的大齊,自建國以來,便治理清明,少有事端。想不到今日,竟然出了通敵賣國之人!”
楚賢這一聲“通敵賣國”大喝出來,所有人都是一個激靈,齊刷刷的就跪了。
楚封崖垂著眼簾,神色平靜地坐在禦賜的椅子上,沒有去瞧榮國公那邊的人。
西北軍,可不是誰想碰,就能碰的,而不小心碰了,又想全身而退的,就要看他楚封崖,是不是願意點這個頭了。
“皇上,臣有罪。臣沒有看好九王府,更想不到賽羅國的人竟然那樣狡詐,買通了朝內的官員,借著他的手,勾結了臣府裏的人,偷走了機密文件!”楚封崖猛然站了起來,冷冷地說著。
因為太過憤怒,他的傷口綻開,背後殷紅一片,而口中更是溢出了血來。
楚賢的臉色一變,不禁問道:“皇叔這是怎麽了?原本朕還以為是小傷,怎麽竟然傷得這樣重了嗎?”
眾人也是愕然,想到昨日的事情,又看看楚封崖如今的模樣,便覺得昨日他遭到刺殺的事情,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皇上!九王爺的確是有罪!西北軍就是他手裏的刀,往日,從來都是他說砍哪裏便是哪裏,以西北軍的本事,竟是靠什麽軍事機密就能擊破的?臣不信!”南宮寅大聲說道。
他後麵,南宮豪同樣字字泣血地控訴了起來。他看起來比南宮寅更要激動多了,每一句話都死死地咬著楚封崖,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甚至於,原本都不準備拿出來說事兒的南宮柳,竟然又被他提了出來。
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之後,南宮豪總結道:“皇上啊!以九王爺這樣的行事作風,簡直就和流氓無異!”
他怒吼:“他這是把勳貴的麵子尊榮都踩在了腳下呀,難道以後臣等得罪了九王爺,也要被九王爺這樣羞辱不成?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以後,臣等隻管聽九王爺一個人的話便是了?!”
“是啊皇上,求皇上一定要給老臣做主啊!”南宮寅嗚咽了一聲,撲在了地上就哭了起來。
南宮豪和南宮寅,兩個人算是一唱一和,字裏行間雖然沒有明說,卻總是在有意無意地挑撥離間——瞧,皇上,您要是今日不懲戒了這楚封崖,以後,我們幹脆都聽他的好了,還要你這皇帝幹嘛?
人家行事霸道,手裏還握著大齊五分之三的軍隊,您要是不趕緊壓製一下,以後,這皇帝到底是誰當,那可還真是說不定呢!
楚賢的臉色果然冷了下來,冷冰冰地看向了楚封崖:“九王爺可有話說?”這一刻,卻是連皇叔都不叫了。
楚封崖冷笑了一聲,嘲諷地道:“榮國公為何如此激動?成國公尚且不急著說什麽,倒顯擺出來個你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本王是把你扒了褲子吊上城樓了呢。”
他頓了頓,看著南宮豪瞬間豬肝了的臉色,忽然惡意地笑了:“哦,難道是本王記錯了,其實,這南宮柳,是你兒子?”
幾個年輕將領忍不住噗的一聲就笑出了聲來,隻覺得元帥這嘴巴是越來越損了。
龍椅上,楚賢臉色難看地怒了,他猛然一拍桌子,冷喝道:“九王爺!榮國公!成國公!如今國事在前,這些私事,你們要談,就給朕滾回去談!”
這話,顯然是楚封崖首當其衝了。
旁人隻覺得皇帝果然是忌憚楚封崖的,隻有楚封崖心裏清楚,他這皇帝外甥,分明是一句話就將他從昨天的事情裏給撇了出來了。
不過,當這麽多人訓誡自己親叔叔什麽的,不孝啊。該罰。
楚封崖冷眼瞧了楚賢一眼,不緊不慢地勾了勾唇:“皇上,關於通敵賣國這件事,臣有幾個人證,幾件物證,想要呈送上來。”
“哦?”楚賢被楚封崖算計的目光看得汗毛都炸起來了,奈何戲還要演下去,便隻冷著臉道:“傳吧。”
沒一會兒的功夫,幾個神色驚恐的下人,幾個去過同福樓吃飯的百姓,還有同福樓的夥計,以及幾具殘缺不全已經被剖開了腔子的屍體,被抬了上來。
“皇上,關外既然已經抓到了那些細作,臣便不多說了。隻是這京中供出來的,竟讓人心中震驚呢!”楚封崖說到了這裏,將早就寫好了的認罪書交給了小太監,緩緩地道:“這些事,竟是與太後娘娘的娘家,脫不了幹係呢。”
什麽?
這話一出,滿場皆驚。
楚封崖冷眼瞧了那同福樓的小二一眼,轉身吩咐了旁邊的侍衛,親自去將那同福樓的掌櫃押了過來,露出了一絲格外惡意的笑:“另外,臣還查出,這同福樓,就是他們最大的一個窩點!”
他輕輕地瞥了南宮豪等人一眼,低低的咳嗽了一聲,便坐了下來,不吭聲了。
他想,他得謝謝竹悠。
若不是她從哪些屍體身上找到了蛛絲馬跡,他永遠也無法解開上輩子蒙蔽了他那麽多多年的謎團。
昨晚上,竹悠在明處幫他遮掩,而他則悄無聲息地潛入到了同福樓的後院,竟然遇到了悄悄潛回帝都的白靈兒,以及陪在她身邊的莫阡風!
當時,他躲在房簷之下,將這一對狗男女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綜合兩世的記憶,還有他最近查到的東西,他終於弄明白了很多事情。
從南宮竹悠被說動要將白靈兒賣進妓院開始,就是一個陷阱。
那個時候,白靈兒剛到九王府沒有多久,楚封崖覺得這丫頭心思幹淨,又時常照顧竹悠,他便對她有了一些好感。
之後,為了與白靈兒和好的莫阡風,聯係了一些江湖人,逼得竹悠幾乎一屍兩命,同時還派了人來殺他。
白靈兒原本擔心楚封崖查出來是莫阡風動的手,所以還在猶豫要不要救楚封崖,卻不想被竹悠給搶了先。
即便是到了現在,楚封崖還忘不了白靈兒倚在莫阡風懷裏所說的話。
“我原本想著,先拖著,隻要他查不到你身上,他便是死了也無妨。哎,都怪我心太軟,早知道會有南宮竹悠橫插一腳,我該狠狠心,便是折了半條命又如何呢?
我隻管先給他下了噬心蠱,日後,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又給了他一半的血,以他那樣的性子,一定會給我許多控製子蟲的辦法的。到時候,他成了傀儡,哪裏不比死來的好呢?”
這一番話,即便是現在想來,還是惡心異常。
原來,這就是上輩子她肯用半條命救他的真相!隻為了下蠱,控製他,讓他漸漸成為一個傀儡!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前世的自己,竟然會在知道了白靈兒跟莫阡風在一起之後,還是對她念念不忘,甚至後來……
後來白靈兒重傷,他為了救她,又用了換血大法!
原來,原來錯處,竟然在這裏!他這算是,親手把自己給煉製成了傀儡啊!
楚封崖手腳冰冷地坐在那裏,腦海中閃過種種惡心的畫麵,讓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顫抖,青筋蹦起。
那麽,她那一次的重傷,根本就是早就算計好的!
楚封崖忽然間想到,上輩子,似乎就是在最近這幾天的樣子,他就那麽默認了,跟別的男人,同時享有一個女人的事實!
髒!
真是髒極了!
楚封崖幾乎要被魘住,直到看到了自己手背上那個彎彎的,如同月牙兒一般的牙印子,他的腦袋才終於多了一絲清醒,然後緩緩地回歸到了清明。
他忍不住輕輕地抹了抹那小巧的牙印,想到昨日被惱羞成怒的竹悠恨恨的啃了他一口的樣子,忍不住勾唇,胸口中的淤塞之氣,也漸漸地散去了。
朝堂上,已經開始了又一場撕逼大戰,然而這一次的事情太過嚴重,且人證物證齊全,楊白勞,死定了,不光他要死,就連他背後的楊太後一方,就算是不死,也要脫下一層皮來!
這場戲,醞釀了整整一個多月,從白靈兒和莫阡風算計得他楚封崖重傷,竹悠小產開始,也終於落幕了。
楊家的斷腕之舉,也為他們求得了一線生存的契機,不,或許說是斷臂更加合適吧。
“微臣……微沉惶恐,竟然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南宮豪和南宮寅已經麵色難看地跪在了地上。
他們知道,楊白勞,此刻雖然還活著,其實已經跟死沒有什麽差別了。
九王府那一邊,不過是死了幾個手下,楚封崖和南宮竹悠受了點兒傷,可是他們這邊呢?
一位二品官員被罷職,十幾個五品以上的官員下馬,說不清的五品以下官員被充軍,流放……
這一趟,舊黨勢力,真正是殘了一條腿!
甚至,還搭上了辛苦經營了那麽多年的同福樓,以及它之下一些列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