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戚家戚染
入夜，整個大理寺的牢房，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平靜之中。
竹悠靠著牆，有些冷的瑟縮了一下身子，睡得更沉了。
那邊，齊嬤嬤神色呆滯地跌坐在地上，跟個玩偶似的。牢房的中央，三個女人圍坐在七姐的身邊，看似懶散，卻在低聲地交談著什麽。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傳來，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出了幾分滲人的陰冷感。
原本懶散躺著的七姐忽然睜開了眼，朝著那邊看了過去，清冷的眉眼間有嗜血的殺意一閃而逝。
隻是當那個人到了門口的時候，她站了起來，已經又是一副銳利卻冷漠的樣子了。
“狗東西，皮癢了麽？”七姐微微一扯嘴角，硬生生將那英氣銳利的麵孔上，增添了幾分邪佞的味道在裏麵。
來人隻是微微一頓，眼睛裏的火熱就忍不住地爆發了出來，伸出了幹瘦的爪子，隔著柵欄抓住了七姐的手，露出了猥瑣的笑容：“嗬嗬嗬，小七呀，可是想死老子了。嘖嘖，才兩天不見你，老子渾身都難受得緊啊。”
七姐嗬了一聲，眉頭微挑：“哦？有多難受？”
她淡淡的瞥了一眼這猥瑣中年人的膝蓋，這人頓時跟隻哈巴狗一樣地趴在了地上。
“哎呀，心肝兒，可想死老子了！”他說著，猴急地抓著七姐的腿蹭了兩下，又麻利地爬起來開了門，攔腰就將七姐扛在了肩頭。
走出了門口的時候，他這才想起來上麵交代的事情，滿意地看了一眼嚇得沒了魂的齊嬤嬤，再看一眼臉色蒼白的竹悠，隻當這人也終於給嚇傻了，頓時更滿意了幾分。
因笑道：“你們三個，給九王妃好好的鬆快鬆快，哈哈，”他頓了頓，陰毒地道：“可千萬別給我弄出了傷痕來，否則……哼，那些男牢裏，多的是不挑嘴的牲口！”
那三個強壯的女人猛地一抖，眼睜睜地看著七姐被抱走，還是不忘衝著自己三人使眼色，頓時眼眶都紅了。
“打吧！”其中一個女人低聲說道，聲音中多了幾分哽咽：“七姐把我們要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要是辦不好，七姐她……”
另外兩個人忍了忍，狠狠地咬著手才沒有讓自己哭出來，直到手背都鮮血淋淋了，這才穩定了神情，狠戾地道：“要不是七姐委屈自己，跟了獄長那賤人，我們早就死了！幹了！”
她們很快打定了主意，沒有猶豫地朝著竹悠圍了過來……
死亡，是什麽樣子呢？
不留傷疤的揍人，又是怎麽樣才最好呢？
竹悠輕輕地呼出了一口熱氣，活動了一下終於熱絡了一些的四肢，手支起了下巴，看著出現在牢房外的人，微微挑了挑眉。
“王……王妃……王爺叫我……”站在門口的人，張著嘴，嘴唇狠狠地抽抽搐了一下，好半晌才說完了話：“來保護……你……”
竹悠嗬嗬了一聲：“哦。”
墨羽忍不住瞬間挺直了背脊，聲音幾乎僵硬：“那個，王爺很擔心您……然後自己跑去西北了，讓王妃一定要……咳咳，挺住。”
竹悠的神色略好了幾分，屁股下麵被疊放的三個人不安的扭動了一下，竹悠的身子微微一動，這三人頓時僵住了。
竹悠滿意地拍了拍最上麵那人的背，這才問道：“他傷沒好，出去亂跑沒問題嗎？”
墨羽露出了一絲苦笑，他家王爺要是能被他們攔住，那就不是楚封崖了，就連皇帝，不也被他家王爺拽住暴揍了一頓麽。
“你不用擔心，”竹悠笑了笑：“家裏不是還有褚大夫麽，等他回來，有的是人收拾他。”
墨羽差點兒忍不住笑噴，他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進來了，知曉這裏麵剛剛關進來了一批剛被蹂躪過的女犯人，還有一個瀕死的，他就知道楊氏那邊的人打的是什麽主意了。
還好，王妃依舊彪悍如斯，果然是個沒吃虧的。這神經……也依舊強大的能夠逼退所有真漢子。
他開始的時候真的快急瘋了，任他再相信王妃的彪悍，也不敢認定，這種所有女人都恐懼的東西，會不會把人給嚇傻了。
還好沒出事，不然，王爺肯定要扒了他的皮的。
隻是想想陰損主意不斷的楊氏等人，他就忍不住皺眉，隻期望自家主子能夠快點兒趕回來。
他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小瓷瓶，還有一個牛皮卷包裹的桶裝物體，沉聲道：“王妃，這是褚大夫趕製出來的，防止疫病的藥丸，您每天吃一粒。另外，這是王爺走之前讓我交給您的。”
竹悠心中微微一沉，看了一眼另一個牢房裏快要病死的人，臉上露出了怒意。
見她接過了東西，墨羽低聲道：“還請王妃放心，千萬不要被他們嚇到。主子走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他們現在，隻敢嚇唬您，不敢做出更過分的事。一定，要等主子回來！”
竹悠點了點頭，墨羽急忙走了。
她打開了手裏的那個小牛皮卷軸，裏麵整整齊齊地插放著一排晶亮的手術刀，從大到小，幾位齊全。
那些刀身鋒利，刀柄上則刻上了幾位玄妙的花紋，看起來有些眼熟，仔細一看，卻原來跟楚封崖那柄唐刀上的花紋是一樣的。
竹悠的手微微一頓，摸著這熟悉的裝備，嘴角邊露出了一絲笑容。
低頭看著那三個麵帶恐懼的女人，竹悠微微一笑：“這幾天，不如你們就配合我好好地演戲，如何？你們隻當已經打了我，而我，隻裝作被打怕了，可好？”
三個女人露出遲疑的神色，顯然是心有忌憚。
竹悠一笑：“隻當，是為了成全你們那七姐吧。”
那三人倏地一驚，咬了咬牙，終於狠狠的點了點頭：“嗚嗚嗚……”卻是下頜脫臼，一個完整的句子也說不出來了。
竹悠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將三個人渾身的骨頭一塊塊的接了，慢裏斯條地扯亂了自己的衣服，頭發，然後縮到了角落裏，一副被欺淩得狠了的鵪鶉樣子。
三個女人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想想剛剛那種全身脫臼的可怕感覺，又看看竹悠如今無害可欺的樣子，隻覺得渾身發冷。
天快亮了的時候，門口才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獄長扛著七姐回來，隨手將她扔在了草堆上，顯然是極為滿足了。
他再一看竹悠的瑟瑟發抖，臉色慘白的樣子，更是滿意了幾分，低聲問道：“如何？可朝著她的小腹下了狠手了？上麵可是交代了，最好打得她回去沒多久就死了呢！”
三個婦人心中一凜，堆起了恭敬的笑容，諂媚地道：“哎呦，您吩咐的事情，我們自然是辦得極好了。剛剛那一陣痛揍，直打得她……都出了些許血了，我們才敢停了手。”
獄長聞言大喜，猥瑣地看了一眼七姐，笑眯眯地道：“哈哈，還是我的小七懂事，知道我的心意，你找來的這三個人，實在是會做事的很呐！哈哈，等這件事情了了，老子一定好好地疼你幾回！”
七姐麵無表情地應了，微微抬了抬下巴，淡淡的道：“滾吧。”
那獄長非但沒有覺得憤怒，反而跟得了骨頭的狗一樣，腆著臉在七姐的身上狠狠地捏了幾把，這才轉身走了。
直到整個通道裏都寂靜一片，原本隻是臉色蒼白的七姐忽然一扭頭，撲到了牆角狂嘔了起來。
她什麽都沒有吐出來，隻是不停的幹嘔，幹嘔，仿若恨不得將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給吐出來一般。
“七姐……”
三個女人心疼地叫著，衝過去扶住了她的身子，果然看見她身上又添了不少的痕跡，頓時淚流滿麵。
“七姐，你……下次那孫子再來，就算是咬，我也拚死咬掉了他的子孫根！讓這鬼一樣的王八蛋再也不能禍害你……你……嗚嗚……”
說話的那個忍不住抱著她哭了起來，七姐吐得厲害，麵上卻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崩潰或者絕望，反而強忍著難受安撫地拍了拍她們的肩。
她說：“被一個人淩辱，總好過一群。我如今這樣，沒什麽不好的。”她頓了頓，拳頭倏地握緊，低聲問道：“你們把她打到什麽程度了？”
聲音裏，竟是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焦急。
三個女人隻顧著為她難過，一時間沒有察覺，又不忍她此刻擔心，隻能說道：“七姐，你不要擔心。她一個弱女子，難道是我們三人的對手不成麽？自然是被我們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七姐聞言，一張蒼白的臉更是失了幾分血色，強撐著站了起來，急聲道：“你們真的……打得她……出血了？”
她再清楚不過，小腹被狂毆出血，是個什麽樣的後果了。
她自從進到這裏的第一天，就遭受了這樣的對待，隻是她傷的更狠，直接被棍子打得大出血，近乎沒命——那些人，為的就是徹底壞了她的肚子，斷了她生育的可能了，自然，做這些事，僅僅隻是為了避免麻煩罷了。
她從沒有想過，這樣的痛，竟會應到南宮竹悠的身上。
她……她不可以受這樣的傷啊！
七姐推開了三人的手，近乎踉蹌著朝著竹悠走了過去，看著那小小的，縮在牆角的身影，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揉成了一團，疼得她快要無法呼吸。
隻要，隻要一想到是自己親自下命令害了她，她就覺得一陣陣的絕望，這絕望扯碎了她最後的一絲光明，讓她甚至失去了所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噗通。
她的腿一軟，直直地撲倒在了地上。
身上很疼，被蹂躪了一個晚上，她其實真的沒有什麽力氣了。
可是，她仍舊死死地咬著牙，抬起了頭，伸出了手，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隻是下意識地想要拽住竹悠的手。
然後，她的目光就那麽不期然地落進了竹悠的清澈的目光中，那麽清冷的鳳眼，卻緩緩地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這人清冷的目光中染上了溫度，然後朝著她伸出了手。
她聽見她說：“你趴在地上做什麽？不冷麽？”
那麽相似的眉眼，那麽熟悉的詢問，幾乎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個暗淡的午後，他也是這樣出現在她的麵前，這麽伸出了手，問著她。
她忽然間淚流滿麵，死死地抓住了竹悠冰冷的手，努力想讓自己爬起來：“戚染，我叫戚染！”
她不斷地用力握緊，握緊，凶狠而瘋魔地告訴自己——這一次，她再不要隻是看著，再不要任由她認定的人去死，即便是真有那麽無力的一日，她也，要死在這個人的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