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一去不回
慕修臣痛得已經說不出話了,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像是散架了一樣,但是他還是扯起了唇角,艱難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之前騙我!”
大概是肋骨被傷到了,他一開口,就會有鮮血湧出,陸湘大腦一片空白,慌張恐懼這種負麵情緒緊緊抓牢了她,她握緊了慕修臣的手:“求你了,你別說話了!”
慕修臣看到她臉上湧出的淚水,一瞬間忽然一陣恍惚,陸湘不愛哭,隻愛讓別人哭,當年年輕的時候倆人吵得再凶她都不會哭,她不開心也會讓他不開心,勢必給他心裏添堵。
但是今天看到她不停湧出來的淚水,他想給她擦去,但是手怎麽也動不了。
大雨傾盆下,陸湘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她哭得很傷心,牽動了全臉的肌肉,她也沒化妝,頭發淩亂,臉上細小的皺紋都能看清楚,她不是精致也不是完美的,但是就是這樣,才足夠真實。
平心而論,她沒有以前好看了,以前那是純天然滿臉膠原蛋白的感覺,現在因為臉上動過了,所以有點僵硬。
可是此刻慕修臣卻還是想要擁她入懷中,就像是以前他不明白為什麽傅珩為什麽對楚瓷那麽執著,有些時候做事情毫無章法,甚至像是一個幼稚的孩子一樣,後來他知道,傅珩是真動了感情。
動了真感情的男人,有時候幼稚起來連孩子都不如。
他以前也不懂,相伴一生是什麽感覺,可以忍受十年如一日和一個人過下去嗎,可以忍受對方逐漸老去嗎?
現在他忽然明白了。
隻要遇到了對的人,你是想和她過一生的。
這一生一世都想要是她。
慕修臣抬起手,但是最後還是無力地垂下去了。
他閉上眼睛,感受到生命的流失和鋪天蓋地而來的黑暗。
…………
七夕的這一天,大概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日子,所以老天也被感動了,全國各地幾乎都是在下雨。
電話從昨天到今天一直都接不通,祁玨在民政局門口望著屋簷下淅淅瀝瀝的雨,濃眉漸漸皺了起來,按理說,陸湘應該是昨天就到了,就算飛機晚點,現在已經下午四點了,還有一個小時,民政局就會下班了。
但是她還是沒有要到的意思。
祁玨靜靜站著,薄唇緊緊抿著,看不透表情。
外麵雨很大,他忽然想起來十幾二十年前,他一個人在遊樂園門口,被傾盆大雨淋濕,回去大病一場,以為自己可以從此斷了念想,卻沒有想到在漫長的時光裏麵,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不為外人知道的感情竟然沒有被黑暗掩埋,反而借著那一點稀薄的養分和空氣,從此生根發芽,然後逐漸生長蔓延。
好多年了,他還是忘不了她。
明明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他都計劃好了在今天領證,然後另一位卻遲遲不肯出現,是後悔了嗎,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覺得自己喜歡慕修臣,想要和他在一起。
是這樣嗎?
祁玨臉上的表情終於鬆動了,像是自嘲般笑了。
民政局的人認識他,但是也不敢上來勸說是要下班了,他們都已經做好了陪著祁玨一直等的準備。
祁玨看著外麵傾盆大雨,臉色沉了沉,他拿起電話,再次給陸湘打電話,然而回應她依舊是一連串的忙音。
他最後頹然地垂下手,將手機摁了自動關機。
坐在民政局的椅子上,祁玨身形顯得格外高大也落拓,他進來的時候就驚豔了到了裏麵的女性工作人員。
身高一米八六,模樣不是現在流行的奶油小生模樣,但是麵部線條足夠硬朗,一身西裝筆挺,硬是穿出了男模的感覺,他每走一步,就是行走的荷爾蒙。
祁玨不愛穿西裝,總覺得很是束縛人,偶爾穿一次,效果卻是驚豔萬分。
一旁的工作人員悄悄對同伴說:“要不要跟他說說,我們這要下班了?”
“說什麽啊,等著!”
“他是誰啊,麵兒這麽大的嗎?”
“我也是聽說啊,他是軍區的,知道不!”那聲音壓得更低了:“現任軍委一把手,那可是他幹爹,據說對他比對親兒子還要親!”
祁玨閉著眼睛,腦海裏麵是這些年的一些回放,大多的時候是壓抑的痛苦,當然也有甜蜜的希望,那是唯獨屬於他的四年。無可複製也再也找不回的四年。
他也不明白,陸湘怎麽就突然不要他了呢,明明之前還很甜蜜來著,她還對自己說情話,讓他恨不得立即飛到她身邊的情話,他覺得這麽多年的付出有了結果,她戒指也接受了,他也接受了。
可是為什麽這個時候,選擇放棄了呢?
是他做得不夠好嗎,還是那個男人傷她那麽深,卻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無法磨滅的記憶,所以隻要那個男人放下尊嚴來懺悔,她就可以輕易回頭。
是這樣麽?
祁玨不明白!
為什麽渣男往往能有好結局,就算他傷害了很多女孩,但是是要後悔回頭,就會立即被原諒,是因為浪子回頭金不換嗎?那麽他這樣老老實實勤勤懇懇一輩子隻對一個人好不回去隨意接近女孩子到手了卻又傷害他們的人算什麽呢?
隻配被發好人卡,當個老實人嗎?
他是個典型的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他曾經在軍隊有高升的機會,但是放棄了,如果他繼續待下去,憑借他的能力和身後的背景,一把手退休了,他有極大的可能接任。
可是祁玨還是放棄了,他隻想和陸湘做一對白頭夫妻,後來去商界打拚,也是為了能夠讓她們更好的生活。
然而……
僅僅一天不到,祁玨就經曆的大喜大悲。
他忽然有些疲倦了。
這十年二十年,漫長的等待,最後都變成了沒有回應的絕望,鋪天蓋地向他襲來。
祁玨睜開眼睛,給秘書打了個電話:“小陳,來接我吧!”
小陳跟了他很久,他對上司的決定一直處於不過問的狀態,但是看到現在祁玨這個模樣,張了張嘴:“三爺!”
“開車吧!”
“去哪?”
“梧桐街32號!”
小陳一驚:“去萬首長家?”
“嗯!”祁玨淡淡道。
因為之前祁玨任性退伍的事情,萬首長對他一直沒有好臉色,退伍申請書一直壓著沒批下來,但是祁玨很是堅決,硬是要退。
萬首長以前跟祁首長是同學,祁首長身體狀況差,早早就退下了,所以在心裏麵,萬峰把祁玨當成親兒子一樣對待。
但是因為這件事,兩個人鬧得不愉快。
車內頓時沉默了下來,過來一會兒,祁玨才開口:“西南恐發生戰事,祖國需要我!”
“你要去西南?”
“嗯!”
“要是真發生戰事,那得多危險,三爺,你還打算回去嗎?”
祁玨看了看窗外,那聲音縹緲的不像話:“我孤孤單單地來,也可以孤孤單單地走!”
這話太輕了,所以駕駛座上的人一時之間沒有聽清楚,他聽清楚的是後麵那一句:“她不要我了,隻有國家要我!”
很久很久他看過一句話。
大聖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淩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如果……真的是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吧!
…………
陸湘沉睡了很久,夢裏麵是紛繁複雜的過往,全是以碎片的形式呈現出來的,沒有一個完整的片段,導致她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發生了什麽。
睜開眼她看到的是楚瓷的臉,嘴唇動了動:“楚瓷?”
楚瓷一顆懸著的心就這樣放了下來,她臉上表情放鬆下來,拍了拍胸口:“天哪,你還好沒失憶,嚇死我了,你先別說話,躺好了,我去給你倒水!”
陸湘閉著眼睛,腦海裏麵浮現了一點記憶的碎片,她記得是溫馨要拉著她一起死,慕修臣過來了,救了她,受了很重的傷,然後救護車來的時候她也沒撐住,昏迷了過去。
想到了這裏她想要問慕修臣怎麽樣了,就聽見頭頂上楚瓷的聲音飄過來:“你別急,先喝點水,我告訴你!”
看著陸湘喝了口水,楚瓷才慢慢悠悠地說:“慕修臣還在搶救,他受的傷蠻嚴重的,不過命是保住了,但是至於其他,不好說!”
“溫馨命也是大,現在正在躺在病房裏麵!”
楚瓷也是挺詫異的,覺得這女人簡直是陰魂不散,命還這麽硬,怎麽都死不了,但是她也沒有剝奪別人生命的權利,但是料想溫馨下半輩子不好過了。
與其讓她死去,還不如讓她潦倒悲哀的活著,那樣對於曾經高傲驕矜的她來說才是最殘酷的一種懲罰。
陸湘慢慢喝著水:“慕……修臣他沒事了嗎?”
“可以這樣說,反正命是留住了,但是其他情況不容樂觀,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啊,他很有可能要坐輪椅一輩子!”
陸湘瞳孔一縮。
“陸湘,你也別太過傷心,這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
隻能說,善惡終有報,自己曾經犯的錯都會結出惡果。
沒什麽好怪別人的。
沉默了一會兒,陸湘突然驚聲到:“今天是幾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