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隕落(二)
“東方,我回來了。”我推開門,看見東方旭一臉凝重,我在他身邊蹲下,“她怎麽樣了?”
東方旭搖搖頭。
在我們到來之前,她就被人刺中了心脈,大概是知道自己沒救了,她才能真的爽快地把命給我。
隻見她臉上煞白煞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奄奄一息,偶爾能聽見她的呼吸。
“隕兒?”
我小心翼翼地念了陳家公子喊的那個名字,聽見這個名字,她才能有一絲反應,睜開眼,滿眼血絲的看著我。
“玉……”話語艱難地從她的嘴裏出來。
我急忙握住她的手說:“給了,我已經把玉佩給他了。”
聽見我這麽一說,她才徹底放心下來,就好像了卻心事,生命迅速流逝而去。
“不行,她快要死了,且……陵紗……你得快一些。”東方旭遞給我一把匕首,我疑惑地看著他。
你說要命這事,我也沒幹過,嘴裏說的,和實際做的,差距實在是太大。
大概是來不及了,東方旭抓著我的手,在我的驚訝中,割出一道傷口,將血滴落在她的口中。
血液順著她喉嚨而下,東方旭把匕首放在我的手中。
“進入她的回憶,取走她的性命。”
那一瞬間,我隻覺得好困好困,我看見東方的臉在逐漸離我遠去,我想伸手抓住他,卻落了個空。
“轟——”
下一秒,滿天煙火綻放。
一陣歡呼傳來,所有人都被天上的美豔吸引了注意力,隻有我看見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將一個走失的女孩偷偷抱走。
女孩想要叫喊,卻被人捂住口鼻,掙紮也無能為力。
和上次不同,這一次,我不再是劇中人,而是另一個獨立的個體,出現在這段不屬於我的回憶裏。
直到身體能動了,我才活動活動筋骨,先把東方給的匕首藏好,然後轉身尋找,尋了半天,也沒見到隕兒的身影。
“不好意思,現在是天弈幾年?”我抓住一個路人詢問。
他幾乎是用一臉白癡的表情回答了我的問題,如果回憶中的人沒有說謊,那我便是回到了十年前,也就是隕兒的小時候。
也就是說,我剛剛看到那個被拐走的女孩……
我急忙朝她消失的方向走去,卻沒有找到她,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沒再見到她的身影。
就是偶爾休息時,能恍惚看見一個長相絕美的女子,背對著我彈琴,身姿妖嬈,曲子動聽,後來,來了一個男子,坐在她的對麵,與她飲酒作對。
每次經過她的門前,都能聽見她的琴聲,還有男子的歡笑。
再後來,琴聲就消失了,就隻剩下哀怨的哭泣聲,而那名男子,我也再沒見過。
“隕兒,男子皆負心,你不要像我一樣。”
我猛地醒來,發現窗外陽光正好,想來,我應該是睡著了,但這副身軀是不會做夢的,那些夢,可能就是隕兒的回憶。
那般煙柳之地,我大概猜出,隕兒被賣到了哪裏。
我不會武功,身上也沒幾分本事,就隻能買幾件男裝和胭脂,將自己梳妝打扮一番,還好,經過我這段時間觀察,隻要我不做什麽太出格的事,這裏的人還是會按照隕兒的回憶活著。
就像說書先生的劇本一樣,沒了劇本,他們什麽都不是。
當晚,我就混進了豔紅樓,以隕兒的標準點了幾個女子,都不是她。
這是我第一次進青樓,裏麵的事,偶爾會在書裏見過,還真是大不相同,看著他們一個個沉迷其中的表情,不知為何,我心中泛起一絲惡心。
我就想,男子都愛尋花問柳,那東方旭呢,他也喜愛這裏的女子嗎?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打散了我的注意力,我急忙躲進隔壁的空房,隱藏自己的身形,從窗戶縫隙中,偷偷觀察裏麵的情況。
我看見一名女子被媽媽打翻在地,瞬間,她的右臉就腫了起來,隻聽媽媽厲聲叫罵:“你這個小賤蹄子,我豔紅樓給你吃給你穿,還讓柳兒教你學琴,你居然想著逃跑,好啊,我今天要把你的腿打斷了,看你是不是想要逃跑!”
趴在地上女子抬起頭,那又青又腫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認輸的倔強。
這張臉……
隕兒!
我一下子認出了她。
東方旭說,我隻要在這回憶裏殺了她,就能拿走她的命。
我找到了她,下一步,就是琢磨怎麽殺了她。
我正思考著,就看見有人推門進來,說:“紅姨,我來了。”
是陳明晏的聲音。
他不是陳家公子嗎,怎麽會和青樓扯上關係?
那媽媽原本在氣頭上,可陳明晏一來,她就變了個臉色,抱著他失聲痛哭起來。
“將她拖進柴房關著,讓她長點記性!”
就這樣,隕兒的腿被保了下來。
她被拖走了。
媽媽抱著陳明晏痛哭了一會兒,就讓他走了,房間裏,就隻剩下媽媽和陳明晏身邊那人,大概是陳明晏的隨從,我和他們就隔著一麵牆,將他們的對話聽得真切:
“紅姨,查出來了,死掉的那個人,是陳家公子。”
“什麽?!陳家,陳家我們可得罪不起啊。”
“我知道,我去查了,要不是陳家小姐失蹤,陳家現在無子無女,他們也不會把那個私生子給找來。”
“你啊你,怎麽能把他殺了呢!”
“誰知道,他是要回陳家的,那麽囂張,還踩了小維一腳,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糊塗啊,現在怎麽辦,那萬一……”
“沒有萬一!萍紅,陳家還沒見過自家公子的模樣,你相信我,我有辦法。”
……
好一個偷梁換柱。
陳家公子並非真的公子,我怕被他們發現,所以隻聽完了關鍵之處,就悄悄溜了出來。
就算知道了真相,我也不能改變什麽,如果外麵的隕兒撐不到我來殺她,那整個回憶就會崩塌。
當務之急,還是找到隕兒要緊。
我一路躲躲藏藏,終於找到了豔紅樓的柴房,我掏出東方旭給我的匕首,握在手裏,慢慢靠近。
手剛碰到門,就聽見裏麵傳來陳明晏溫柔的聲音:
“疼嗎?”
傳來痛苦的吸氣聲,我從門縫看去,他正給隕兒上藥,她淚眼朦朧地說:
“疼。”
“那我輕些。”
小小的柴房裏,好像裝滿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