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境是假亦是真（二）
林月晴是一個醫者。
說起來，這也是個很俗套的故事，英雄救美、見義勇為，最後抱得美人歸。
一切都是那麽的順利。
後來，在一次戰爭勝利之後，玄疆的皇上便賜名“榮戰”，從此以後，他便被大家稱作“榮戰將軍”。
隻有林月晴還記得，他，叫方輝。
是一個滿腔熱血，一心隻想要守家衛國的人。
究竟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改變了時勢？可無論哪個選擇，家這一詞，都被排在了國之後，包括自己的孩子。
榮毅是大兒子，出生後不久便被帶上了戰場，跟著榮戰一起出生入死，隨後，林月晴又生了兩個女兒，便留在了家中，由林月晴照顧。
我能感受的到，方輝對林月晴很是上心，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隻能做一個選擇。
因此，他們兩個人之間，一向都是聚少離多，而那場商城之戰，是一切的轉折點。我像是一個看客，又好像置身其中。
場景的流逝開始慢了下來，算算時間，好像商城之戰已經結束，外麵瘋傳著關於榮戰將軍將要歸來的消息，甚至，江湖上愈傳愈烈的是將榮戰捧成了戰神，我一聽，心裏隱隱感覺不妙。
某一日，天色逐漸灰暗了下來，我在房內閱讀著一些醫書，林月晴有看書的習慣，跟我還有些相似，所以我在這段時間裏學習到不少。
突然，一個家丁匆匆忙忙的趕到我麵前，說：“夫人，宮中有人來傳……將軍現在已經要到門口了，夫人快出去迎接吧。”
“好，我這就去。”林月晴點點頭應了下來。
我心跳得很快，待我反應過來，看見林月晴已經向門口走去，不行，我努力的控製著這具身體，可並不能改變什麽，就算如此，就算如此我也想為這個家做些什麽。
林月晴穿過小道，從這裏可以看見她的兩個女兒在屋內玩耍，有一個抬起頭看見林月晴，還向她招了招手，林月晴溫婉一笑，便繼續向門口走去。
我內心的不安慢慢擴大，商城之戰是一切的轉折點。
當時我在南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被榮戰將軍的戰略所折服，不禁感歎能想到轉攻魏城，可能在當時是最好的辦法。
在林月晴快到達了門口時，有一個低著頭的侍衛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我的心沉了下去，可一切我都不能控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發生。
將軍府的門口站著一個人，穿著華貴的衣服，一看就氣度不凡。“太子殿下？”林月晴在看清前來的人後，小小的吃了一驚，“沒想到是太子殿下前來，可榮戰將軍還未歸來……”
玄疆帝國的三皇子玄綬是當今的太子，聽說，他的兩個哥哥都在不久前去世，因此，自然而然的，他就繼了太子之位。
玄綬轉過身，說：“無妨，反正我也是來找你的。”
“找我？”林月晴有些疑惑，但是她還是維持著表麵的冷靜“那太子殿下請進吧。”
玄綬一抬手拒絕了她，說：“不了，既然見到了人，我就在這等這場好戲結束。”他逐漸將手舉起，然後幹脆利落的放下，那個字從他的口裏說出，仿佛是那麽的順理成章，也不帶任何的情感，他就像是一個獵人，在高傲的俯視著自己的獵物在他的眼前掙紮。
“殺。”
一道血紅的箭影閃過，穿透林月晴的身體釘在了她背後的門柱上，疼痛傳來，林月晴不可置信的看著玄綬，將軍府內閃出一道火光，將軍府這三個字在這一夜的黑暗裏染上了全府人的紅色。
林月晴聽見一聲淒慘的“娘——”響徹將軍府。
那是她小女兒死前的最後一聲呼喚，她一下子跪在地上。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不願意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玄綬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明日榮戰便回到涼詔，皇上會為你們舉行國殤的，你就，安心的死去吧。”
林月晴不斷重複著，她全然不顧自己身體的箭傷，她跪著懇求玄綬，不求別的隻求能放過她的兩個女兒，我拚命的想要控製這具身體逃開，可我隻能看見林月晴跪了一地的血，巴巴地抓著玄綬的衣袍，玄綬一臉嫌棄的甩開。
淚水浸濕了我的眼眶，眼前隻有一片模糊的火光，林月晴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往府內跑去，又是一道箭影，準確無誤的穿透了她的身體，我能聽見皮肉撕裂的聲音，可是她沒有停下，她跑向她女兒的房間。
是皇上的禦林軍，在將軍府內大肆屠殺，誰也不會想到，榮戰的滅亡，始於皇權。
等林月晴趕到的時候，殺戮已經快要結束，遍地是流淌的血，還有一個個曾經熟悉的身影倒下，一個士兵從她女兒的身體上抽回劍，小小的身體便倒在了林月晴的麵前，士兵一抬頭，看見了林月晴，“聖旨上說，一個不留，殺了。”
林月晴無力的跪在了地上。
“啊——”我隻能聽見她最後絕望的哀嚎。
原來，人在死前，是流不下眼淚的。
劍起，影落。
隻聽見一聲兵器的碰撞聲，那個士兵說了一句：“什麽人？”接著便是天旋地轉，似乎有個人將林月晴扛了起來，幾步輕功，踏上了房頂，最後的一眼，是火和血混雜的一夜，是被屠殺的將軍府，是這個救下林月晴之人，遺落在將軍府的一枚玉佩。
那枚玉佩落在地上，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出熟悉的光影。
林月晴呆滯的睜著雙眼，那人將她在屋頂上放下，將手放在了她的鼻下，已經是沒有了氣息，黑衣人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又有一道黑影在他身邊出現，悄聲說：“怎麽樣？”
“來晚了。”
晚了，不過是一夜，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被困在林月晴的身體裏，動彈不得。
兩個黑衣人將林月晴的眼睛合上，將她放回了她的屋子裏，便離去了。
我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隻能聽見屋外的聲音從嘈雜逐漸消失，再逐漸嘈雜了起來，這一夜，我似乎永遠無法過去。
直至，房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人闖了進來，他抱起了林月晴的屍體，然後發出了絕望的哭聲，我從未感受過如此的脆弱和難過。
“將軍！——”是識承的聲音，聲音裏滿是焦急和擔心。
他抱著我的屍體哭了兩天，
然後，便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