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方喬篇2
目的地在市區,風雨交加的路況下,不堵車也要半個鍾頭,但好在下雨,不然方陸北還跟不上那個男人的車。
兩輛車都行駛的很緩慢。
這樣的速度,讓方陸北如同溺在水中,浮浮沉沉,起不來身,呼吸也被阻隔。
對這裏的道路他不熟。
但跟著那個男人開車,很快就繞過了擁堵路段,他像是在這裏生活了很多年的樣子。
確切的說,是在這裏跟喬兒一起生活。
想到這裏,方陸北有想撞上去的衝動,腳在車內那些工具中徘徊,最後還是冷靜了下來。
跟到一幢獨棟的別墅前車才停住。
這地方並不昂貴。
起碼在方陸北看來是廉價的,外型有些舊了,像是住了很多年,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在市區,價格便能提上去。
男人停了車進去。
雨還在下。
方陸北又像下午那樣坐在車裏等,那時是等下屬,現在不過是等一個虛無縹緲的人。
夜晚的雨透著無法忽視清涼。
哪怕坐在車裏,方陸北也是冷的,冷到身體裏骨頭發硬,這樣坐著,姿勢卻有些僵,一動也不動,車旁一盞燈,映照在車上,讓他視線略微清晰了些。
仰眸望去,那座樓裏燈是亮的。
偶爾能看到二樓走動的人影。
但不像有喬兒。
又等了會兒,雨變成淅淅瀝瀝的,方陸北開著雨刮器,聽著它們運作的聲音反複不停,心跳聲也是一樣,隻是沒有那麽鮮活了。
正疲憊之際。
遠處有出租車開進來。
也許是預感,也許是感應,他的目光再次探出去,這次眼眶發酸發澀,緊密地盯著那一個地方。
再見到喬兒的時候,是雨,是潮濕的季節,還有她跟她的孩子。
燈光投射而下,她先下車,溫柔的光落在她的頭發上,又是肩,接著是那隻帶戒指的手從車裏牽住了一個小男孩。
大概四五歲的樣子,穿著淡藍色的雨衣,外麵有小雨,喬兒幫他將雨衣上的帽子帶上,順手笑著掐了掐他的臉蛋。
氣溫很低了。
她卻隻穿了長衣,裏麵露著光潔的腿,靴子也隻能包住小腿,隨著步伐,衣擺在晃動。
她以前從來不這樣穿的。
說會凍死。
都恨不得把自己裹得隻剩下一雙眼睛。
冬天的時候還最喜歡窩在他懷裏睡覺,怎麽都不肯挪窩。
不會有人原地踏步,喬兒也一樣。
他們一起回家,走上台階,收了傘,還沒等按門鈴,就有保姆來開門。
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不遠處的燈還在亮著。
方陸北心裏的燈卻猝然滅了。
-
這場雨像是要把城市淹沒,下了一整天,夜裏才減小,好在喬兒是在南方生活久了的人,對這種潮濕的季節很適應了。
保姆彎腰給小朋友換了鞋,又要給喬兒拿,她搖搖頭,拒絕地婉轉,“不用了,把深深送到我就走了。”
許是聽見了有人回來。
樓上的男人走下來迎接,小男孩看到他,叫了一聲“爸爸”便撲向了他懷裏。
他抱著小朋友走過來。
眼鏡摘了,看喬兒時是一副和善麵容,“又麻煩你去接他了。”
“不麻煩。”
他又拍拍小朋友的背,“有沒有謝謝喬喬阿姨?”
小男孩昂高了聲,“謝啦!”
“不進來坐坐?”
這是客氣話。
喬兒搖頭,“不坐,這就走了。”
她知道的,沒有人會留她,除了這個孩子,他們都是一副偽善的麵孔。
深深聽她這麽說是有些激動的,但結合情況,的確沒有辦法,“那喬喬阿姨記得明天還來接我!”
他說得激動。
“明天不下雨,帶我去遊樂園好嗎?”
“讓爸爸帶你去啊。”
對孩子,她沒辦法太惡劣。
深深搖頭,“爸爸說家裏快沒錢了,沒辦法帶我去遊樂園。”
聽他這麽說,聲音還那樣童真單純,喬兒的笑卻僵在臉上。
什麽樣的人能對自己的親兒子說這些。
她以前不知道,現在見到了。
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她點頭說好,在深深揮手說明天見的時候,卻不能回應他。
明天能不能見,她也不知道。
雨停了。
她拿著合上的傘走出去打車。
走到可以打車的路段,她站在路邊,等著空車經過,沒了雨,空氣中的濕濘卻沒褪去,糊在麵上的風都是涼的,帶著潮意。
在這樣的天氣裏,衣服都沒辦法晾幹。
喬兒開始為自己陽台的那幾件衣物擔心。
低頭看去時,才發現鞋子上沾染了泥水,她不緊不慢,抽出紙巾去擦,才蹲下,麵前便有一道車行駛著停下的痕跡。
輪胎下有一層淺淺的雨水波痕被蕩漾出來,輕淺而深稠,倒影裏是頭頂一盞死白色的路燈,以及銀色車身那層昂貴車膜,出租車不是這樣子的,出租車也不會主動為她停留。
喬兒擦幹淨了鞋子,手裏捏著髒的紙巾,那種濕濘和汙穢感從掌心一路走到心髒。
呼吸凝固在夜風裏。
她是,方陸北也是。
這個城市有多偏僻,從燕京到這裏開車要十一個小時,這裏連機場都沒有,是排在末尾的二線城市,許多網紅產品都沒有,以他現在的身價,完全不會出現在這裏。
可不抬頭,隻是那道目光,就足以讓喬兒確定了車裏的是誰。
鼻尖很燙,吸進身體裏的那口氣像岩漿,她捏緊了紙,指甲陷進掌心肉裏,用盡力氣站起來,盡量讓自己什麽都不去看,轉過身就往前走。
好在方陸北沒有跟上來。
他隻是坐在車裏,看著她走到盡頭再消失,不敢再打擾,也不敢去問她為什麽會從家裏走出來,那個男人是不是她丈夫。
這些蒼白的問題,不是他該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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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那次見麵隔了半個月,沒有再見到方陸北,喬兒才確定自己安全了。
其實又不能算是見麵。
畢竟她跟方陸北並沒有眼神交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麵容輕佻,存在在眼睛裏的,總是不認真的笑意。
今天是一月之內固定去接深深的日子。
喬兒等到黃昏才出發。
到幼兒園時,大多孩子都走了,路上堵了車,她到的才晚了些,老師不在了,但能看到深深就在幼兒園門外的花圃旁。
那裏有一塊壘起來的石階。
深深坐在上麵,小腿都隻能晃悠著,可他身邊坐著的人腿是放不下的,一隻長伸著,一隻打了彎,正打量地看著深深吃東西。
這下躲不了了。
為了小孩,喬兒也得走過去。
但站得仍然有距離,那段距離就是對方陸北的防備,他長得就是一張招桃花的臉,絕不能走近了,一兩個眼神,很容易被蠱惑。
當初在一起。
也是喬兒先迷戀他身上不安於世的風流薄情。
“深深——”
喬兒開了嗓叫了一聲。
深深看到喬兒,手抖了抖,漢堡險些掉落,他著急地想下地,奈何台階太高,他試探著去伸小胖腿卻一直踩不下去,急得要哭出來。
要不說方陸北打心底裏就是個混蛋。
小孩急得要哭,他偏不伸手。
冷眼旁觀,以看戲的姿態等著喬兒主動走過去,她恨這個人,恨得咬牙切齒,抓心撓肺。
畢竟那是她的小孩,她得過去幫忙。
走到了方陸北麵前,喬兒沒給他一眼,伸手將深深抱下來,他平安落地,抱著喬兒的腿說謝謝。
繼而很傻很天真地回過頭,對著方陸北說:“叔叔,這個就是我喬喬阿姨,謝謝你給我買漢堡吃,她會給你錢的。”
在喬兒眼裏他不是叔叔,根本就像是個拐賣兒童的。
關鍵是深深還真的傻地跟他介紹。
黃昏落了,一半的月亮探出頭來,地上是一片銀光,方陸北半掩著睫,似笑非笑的,“嗯,不是媽媽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