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男孩女孩

  禾箏經曆過許多痛。


  皮肉或是心靈。


  種種種種。


  每一次都困苦難熬。


  但這些加起來也沒有這一次的千分之一痛,何況還是孤身一人。門外那些是她的親人,都擔心她,可這種時候,她不可能不想要見到季平舟。


  光影亂竄,疼痛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連骨頭也是要散架的痛。


  對於她來說,最容易忍過去的就是痛。


  這次也一樣。


  卻也不同了,不同在於,以往每次,季平舟都在身邊。


  -


  一行人一天一夜都沒有合眼。


  休息也要輪流去。


  方陸北邊等邊咒罵季平舟,這次連打電話都通不了。


  那一夜對禾箏來說是煉獄的折磨,對季平舟卻是終身的悔恨。


  他在第二天午後才離開機場。


  路上有人來接。


  是方陸北一早就安排的人,車開得並不快,堵在路上時,季平舟的麵容很冷情,好像沒有什麽感覺,這在方陸北的人看來,他好像是對禾箏沒有感情一般。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那份煎熬已經麻木,無法從臉上體現出來。


  “季先生,您不用擔心,那邊已經來通知了,一切平安。”


  “嗯。”季平舟冷漠應下。


  眼神卻空洞而無光。


  他沒有求知欲,也並不多問,一切隻待到達後再了解。


  方陸北的秘書又看他兩眼,這次帶了點鄙夷,“您不好奇我家小姐生的是男孩女孩嗎?”


  這話本沒有什麽要緊或出錯的地方。


  季平舟聽來卻不舒服極了。


  眸光流轉,落在那人臉上時,是警告,“你覺得這個重要嗎?你現在把車開快些,比較重要。”


  他模樣清秀,白淨而矜貴。


  這樣的形象在其他人看來很好應付,像軟柿子一樣,可到真正開口了,才知道他就是那個不聲不響卻能噎死人的那個。


  秘書沉靜了很久不再吭聲。


  可方陸北的話仍然要原話傳到季平舟耳邊,這是給他的命令。


  車轉過彎,他吞咽口水,這次是不自然地發聲。


  “方先生讓我告訴您,等會過去不要因為我家小姐身邊的其他人而鬧情緒,她很累了。”


  這件事對於女人來說是走一遭鬼門關。


  季平舟清楚。


  也用不著其他人來提醒。


  但他不傻,也清楚了,這就是方陸北給他的下馬威,為了報複禾箏孕期他不在身邊的仇。


  “你能開快點嗎?”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些。


  秘書焦躁了些,“這些是方先生讓我告訴你的……”


  “我知道。”季平舟攥住了衣角,“你開快點,到了之後他想怎


  麽收拾我都可以,不要在路上磨這點時間……拜托。”


  這不是他。


  季平舟不會隨便開口求一個小秘書。


  可為了能早一秒見到禾箏,這又算得了什麽,他不在乎。


  聽出了他卑微而可憐的語氣。


  秘書輕聲歎氣,提了車速。


  任何人都不忍心這樣處罰他,包括方陸北也是,可他實在氣不過,氣不過季平舟放禾箏一個人度過這樣重要的時刻。


  車停在醫院樓下時,季平舟被掏空的心才零零碎碎地拚湊了起來,但還是很脆弱,幾乎一擊既碎。


  不等車停好,他便推開車門衝了出去,不帶任何緩衝,讓還在磨磨蹭蹭停車的小秘書嚇得心驚肉跳,想喊他,卻又發現根本攔不住。


  在路上問了房號。


  一路上是陌生的金發碧眼臉龐,季平舟零碎的心髒在往嗓子眼擠,隨著他每一步的奔跑,冷風撲麵,割裂了許多感官,他是沒有知覺的,唯一支撐自己的,就是快一點,再快一點,見到禾箏。


  禾箏房外沒有人阻攔他。


  明姨幾人都跟著去看孩子了,方陸北也回去休息,留守在房內的,隻有程家樹。


  他沒有那麽緊繃。


  也並未將這件事看得太過嚴重。


  可對季平舟來說,這是人生第一大事,門被推開時動靜太大,驚得程家樹回過頭來,突然看到季平舟,他竟然有安心感。


  是整個心收攏了,溫暖的回歸到心髒專屬的位置。


  終於等到他了。


  也該結束了。


  這是第一秒鍾,繚繞在程家樹腦中的聲音。


  雖然高興,可他下意識地還是噓了噓聲,隨後讓開位置,讓季平舟看到禾箏。


  那是漫爛的愛意流淌而出,滾成岩漿,在灼燒他們。


  禾箏沒醒。


  房內溫度適宜,床頭有藥品味道。


  機器還在,像守護者,代替季平舟守護著她,她整個人都呈現出脆弱而幼小的模樣,臉頰皮膚透過了光,白到病態。


  都說十月懷胎會長胖。


  她卻更瘦了。


  腦袋壓在枕頭上,都壓不出什麽弧度。


  過度勞累後的一覺是沉重的。


  沉重到禾箏好幾次都覺得自己醒不過來了,冥冥中卻有一隻手在牽扯著她,抓著她的靈魂,讓她沒辦法離開。


  黃昏的光絢爛而綺麗,落在眼皮上,像一道彩虹,禾箏睫羽抖了好幾下,思想在做鬥爭,最後終於勝利,醒來的第一直覺,卻是潮濕。


  濕意先從掌心反上來,

  還是有溫度的。


  她手指蜷縮著動了動,好幾次之後,終於能睜開眼睛,很疲累,嗓子到喉嚨在燒,耳朵也在嗡嗡直叫,但看到床邊那個人影時,


  這些痛苦又倏然煙消雲散了。


  季平舟的頭發還是軟的。


  耳廓飽滿。


  麵頰消瘦了太多,眼窩都陷了進去,他也在煎熬,並不是她一個人。


  他的思緒靜止了,但身體需要休息,所以抓著她的手,臉貼在床邊昏沉著,是半夢半醒地睡了,眼睛裏卻有淚水蔓延而出,打濕了她的手掌。


  他是季平舟,那個永遠站在高處俯瞰別人的人,就算愛,也隻是施舍地給兩個吻。


  怎麽能流眼淚。


  況且不是第一次了。


  禾箏動了動手指,還抬不起手腕,才這麽動了一下,季平舟就被驚醒,瞳孔很沉,也渾濁,布滿血絲,碰撞到禾箏眼神的那刻,讓他們都相信,隻要願意等,就能等得來。


  那一眼,也讓他們發覺彼此不是第一次相愛了。


  好像愛了很久。


  在路上迷惘,失控,瘋狂,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後這一刻的相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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