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跟他說抱歉
車窗隔絕了雨,雨點敲擊出響聲,形成透明的水汽,禾箏坐在後排,不顧頭發還濕著,趁方陸北在專心開車時,拿出了那封信。
所有字她都認識。
但合在一起,卻成了她不熟悉的事情。
什麽病,什麽仇,又是什麽陰差陽錯,現在都以白紙黑字的形式呈現在了眼前。
車廂內是溫暖的。
車外陰雨綿綿,輪胎濺起雨水,讓一切都變得潮濕,環境太過沉悶,讓禾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她看著那些字,艱難地認出了筆跡。
怎麽也沒想到會是秦止寫的信。
他經常來看宋聞,所以每次都會把信重新放在新鮮的花束裏,次次如此。
多少次拜托禾箏過來看,可她就是不願意。
現在要走了,才想到過來。
看完那封信,禾箏將紙折疊好放進口袋,眼神空洞地望向了窗外,一層層壓蓋下的烏雲籠罩在心頭,仿佛讓她看見了那一年,宋聞絕症入院,在好幾次接受化療的痛苦時,撕裂的傷。
有病在身,已經是讓他無比絕望的事情。
最後還被秦止刺激,用童年的傷痛和家庭的巨變來刺激他,甚至還當著他的麵說出了季平舟的事。
宋聞本就是個思想支柱無比脆弱的人。
在彈琴時若是遇到瓶頸,就會發瘋地抽煙酗酒,把這些當成救命藥。
在病重時被秦止這麽一刺激。
會有輕生的念頭,根本一點都不奇怪。
因為他的死。
禾箏好幾年都沉浸在愧疚中,今天看了秦止交代一切的信,才明白,宋聞根本不是因為她跟季平舟的事而自殺。
而是因為他的刺激。
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秦止。
禾箏眨眨眼,茫然地抬起手,觸到一片濕潤的冰涼,那是眼淚。
她許久沒哭過了。
這次哭,不止為了宋聞可惜,還有當初因為宋聞,而間接性無法麵對季平舟的愧疚。
在信的末尾,秦止仿佛是在懺悔,他已經跨進了深淵裏,無法站起來,所以急需有人知道真相,讓他減輕負罪感。
末尾他說:“我從沒想過那麽幾句話會讓宋聞去自殺,他的生命比我想象的脆弱太多,我承認我嫉妒他,但我從沒想過要他去死。我每晚都做噩夢,夢到他來向我索命,夢到他怪我冤枉季平舟,我沒辦法告訴任何人真相,所以寫了信留在這裏,希望有人能看見。”
“當然,最希望禾箏看見。”
她是他們童年的玩伴。
記得不錯的話,當時他們都是疼她的。
宋聞是,秦止也一樣,最後走到這一步,不過是因為各自要走的路不同了,不能怪罪別人。
但季平舟在這中
間,又何其無辜。
他隻是無意被牽扯到這中間,還被秦止針對,被禾箏誤會,被當做間接殺害宋聞的凶手。
秦止留信在這裏,無數次提醒禾箏來看,無非也就是想讓人將他從仇恨的深淵裏拉出來。
可她不想。
也不願意。
他這樣的人,就應該永遠活在對摯友的愧疚中,報仇什麽的,也不可能實現了。
雨越來越大了。
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
禾箏忽然很想給他打個電話,跟他道歉,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方陸北還在專心開車。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忽然聽到了禾箏的抽泣聲才瞥過一眼,“幹什麽呢?”
“我想給季平舟打電話。”
“什麽?”
“電話。”
他離開的時候就說過了,沒有大事,不要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會主動打回來。
就連這次要她出國。
他也是兩個月前就交代了方陸北的事情。
並不是現在才通知他。
這個電話,方陸北是不願意禾箏打出去的,“舟舟說了打他電話也打不通的,你有什麽事發信息,等他工作結束了就能看見。”
“我知道了。”
有些話,她就是要親自說。
早就想過了這個答案,季平舟忙,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也不可能安排她出國,這種時候,她沒有必要拿這種事去打擾他。
回程的路上下著雨,雨沒有停過,導致大堵車。
在路上堵了三個小時,徹底將方陸北的耐心消磨幹淨,在車上就威脅了禾箏,回去之後就要立刻買機票離開。
她不再言語。
像是認了命。
隔了兩個月沒見到季平舟。
這感覺很陌生,急切地想聽見他的聲音,卻又無可奈何,整個人,隻能保持著沉默。
也許是察覺了她的情緒不對。
在回到燕京的當晚,方陸北就想辦法跟季平舟打了電話,確切地說不是他,而是他的助理。
他本人想要接電話都困難。
尤其是在實驗室著火之後,直接被列為了重點看守對象,想要與外界聯係,是要通過層層審批的。
在之前,方陸北也跟他的助理通過幾次話。
這次則是替禾箏來問,“他還沒有結束嗎?”
助理不知該怎麽解釋。
也知道電話那端的人是季平舟妻子的哥哥,怎麽說都是要尊重的。
斟酌半天。
仍然隻能循規蹈矩地說:“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您有什麽事情,我可以幫忙轉告。”
“我沒什麽事,他老婆有事。”
這樣說,還以為是很嚴重的情況。
實則連方陸北自
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今天拒絕了禾箏的通話請求,就看到了她落寞至極的眼神,所以才想要來爭取一下。
“什麽事,我都可以轉告的。”
“那你等等。”
方陸北捂著手機,走出房間,禾箏正在樓下擺弄她的琴,這是她最寶貝兒的東西,要走托運的話,她自己要裝好,以免途中磕碰到。
聽見方陸北的腳步聲。
她也沒回頭,等他走過來了,才淡淡道:“幹什麽?”
“你不是要跟舟舟說話嗎?”方陸北將手機遞給她,“說吧,雖然不是他本人,但現在能見到他的,也隻有他的助手了。”
“不是他本人還有什麽意思?”
“你要不要?”
方陸北不跟她囉嗦,手機就放在了她麵前,拿不拿,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看著那些計數的時間,禾箏喉嚨仿佛被掐住,又幹又澀,斟酌了好久,久到那邊的人等得都有遲疑了,在那邊問了句:“方先生?”
那是催促的意思。
畢竟誰也沒有這麽多時間等著她思考。
這一聲不是在叫方陸北,更像是在叫禾箏,她微怔,眨動眼睛。
在方陸北準備將手機收回去時,伸手搶了過來。
眼睛裏裝的,是僅剩的一絲希望,還有孤注一擲。
她仰眸,看向了方陸北,“你走開,我單獨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