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寄過錢,寄過信
從他問起這句話開始,禾箏就開始進入了漫不經心,敷衍著回答的狀態。
她低著頭,撥弄著袖口裏跑出來的線頭,想拽掉,可纖細的繩勒著手指又很疼。
像她跟魏業禮這段關係一樣。
是親情,也有怨恨仇恨。
拉扯掉會疼,留著,又覺得心煩。
靜謐了許久。
禾箏才想到回複魏業禮上一句話,“挺好的,沒你們阻攔,能不好嗎?”
冷嘲熱諷的工夫。
她有一半是跟季平舟學的。
也練就的爐火純青了。
可實在不應該拿來對付有血緣關係的人,這點她也明白,但又忍不住。
話到了嘴邊,怎麽可能收的回去。
“你還怪我……”
魏業禮沒用疑問句,而是虛虛浮浮的肯定,“……之前,是因為舟兒有難。”
“他有難,我就要拋棄他嗎?”
本不是來吵架的。
可既然談到了季平舟,禾箏就不能任由魏業禮隨便詆毀,貶低他。
魏業禮很識趣。
到了他這個年紀,有些事,不用問的太明白便通透。
不再提起季平舟讓禾箏惱怒,他轉而,溫情地聊起了孩子,“身體怎麽樣,季家的保姆有好好照顧你嗎?”
“挺好。”
不提季平舟。
她的話又變少。
“起名字了嗎?”
禾箏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垂,去撥弄那根細線,“……季家的人會起。”
“這種事,你跟舟兒兩個人做主,他們不敢說什麽的。”
也許是自己這些年也存了不少委屈。
禾箏麵上浮起冷霜,終於爆發,“我沒讀過什麽書,不知道怎麽起。”
這是在暗示著怪罪他。
魏業禮眼底布滿紅色血絲,酸澀感比器官裏的擠壓感跟更嚴重,“……是,怪我。”
“不怪你,怪我自己。”
怪她沒投個好胎。
遇見季平舟,她才明白,好的家世有多重要。
“當時的情況……”隔了這麽多年,當年的恩恩怨怨,錯過,魏業禮其實都不想再提起,可他又太向往禾箏的原諒,所以不得不為自己求情,“當年,我不是故意拋下你們的。”
線頭纏在禾箏的手指上。
她低著頭,所以看不到表情,神色混亂著,“你讓我在季平舟遭難的時候拋下他,難道不是因為有經驗了嗎?”
“箏兒……”
“這件事我已經不怪你了。”
她說的是實話,眼底的水波深邃,沒有波瀾,聲線也一樣平靜,“他們說你受傷是因為幫我進季家的門所以被報複,不管怎麽樣,我得說對不起。”
要怎麽挨她的罵都沒問題。
可她這麽說,魏業禮才最心痛,“別這麽說,我是你父親,有什麽對不起對得起的?”
“要道歉。”她是很認真的,“因為我心裏還沒把你當父親。”
這話說出來傷人。
魏業禮也是知道的。
但親耳聽見,衝擊力還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我沒資格請求你們的原諒。”
仿佛看到了即將走到終點的生命,回首去想,這一生在禾箏身上的虧欠,仍然是他為之遺憾的事情,望著天花板,那束冷白調的燈光落在魏業禮臉上,他眨眨眼,熱淚湧動。
“那時候我被叫回來,回來前答應了你母親會回去接她,當時並不知道有了你。”他喘口氣,心髒像針紮似的疼。
可不管多疼。
都要說完。
“後來家裏需要我跟小緒的母親結婚來維係利益往來,”魏業禮將自己不看回首的往事攤開,滿是難堪,“我就結了婚……沒多久,才知道了你的存在,有寄過錢,寄過信。”
他卻不知。
那筆錢才是最羞辱人的東西。
甚至在此之前,魏家人曾經悄悄安撫了付韻,又一手安排了禾箏的身世,強行讓她成為方家人,姓了方。
當初的罪孽放到現在。
魏業禮再想讓禾箏恢複魏姓,是不可能了。
聽完這些,禾箏兀自笑出一聲,是自嘲,“這下我明白了,我幸運多了”
“舟兒有擔當,不會像我這樣,他會好好待你的。”
“是。”
他的好,早就不是隻言片語能解釋清楚的。
禾箏心中一塊溫暖地,都是季平舟用手,一磚一瓦蓋起來的,他遍體鱗傷,鮮血淋漓,也要保證她的安穩。
而魏業禮,在她而言,不配提季平舟的名字。
也是後來,禾箏才知道那次被程家樹帶過來,讓季平舟著急忙慌地趕過來,就為了見她一麵,甚至還給魏業禮下跪過,磕紅了頭。
魏業禮不該如此。
所以她挺恨他的。
至今不變。
魏業禮看的出來,卻不揭穿,“我想我應該能挨到你們的孩子出生,到時候我能看看他嗎?”
他這話問的足夠卑微。
禾箏卻沒有辦法回答,她有多想拒絕,也都寫在了臉上,“你當年也有這樣想看我嗎?”
“想。”魏業禮承認,“但是我沒有辦法。”
“我也想讓你看,但我也過不去這道坎。”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又憑什麽要求別人去做。
禾箏的棱角如此鮮明卻又鋒利,不給任何傷害她的人一點機會,哪怕魏業禮奄奄一息了,她也不會真的原諒他,頂多是同情。
這次見麵,他也
知道了。
年輕時犯下的錯,到現在才知道懺悔,已經晚了,也不可能得到原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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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魏業禮出來。
季平舟沒有問禾箏他們都聊了什麽。
對這件事,保持著根本就不清楚的心態,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心都撲在讓她安胎這件事上。
禾箏吃不了有腥味的東西。
他就研究味道好又有營養的,天天纏著人教他做東西,以前煮個餃子都會煮爛的人,現在也會煲湯了。
禾箏淪為他實驗的小白鼠。
每天被按著嚐各種吃的。
好吃的季平舟就會留著,不好吃的,一概刪除。
他自認這樣也溫馨快活,隻要能陪著禾箏,就沒什麽是他不能做的。
季舒來之前沒打招呼。
還帶了其他人。
按過門鈴,還是保姆來開門請她們進去時,季平舟才煮完魚湯,廚房內沒被抽油煙機抽走的是香味。
房間內彌漫著這股鮮香味道,難以消散。
季舒聞到,下意識感歎,“阿姨,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都快超過我們家陳姐了。”
保姆給她們拿了鞋。
笑容也是欣慰,“哪兒呢,這是舟兒在煮湯,可不是我。”
空氣幾分凝固。
季舒回過頭,和帶來的女人四目相對,“舟哥還會煮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