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欠我的

  家裏……著火了。


  這句話在回程的路上不斷繞在季平舟耳邊,試圖刺痛他的鼓膜,心髒一下下突跳著,恍若一隻無形的手,要掏破胸膛。


  路上沒有路障,也沒有了交通規則。


  他要的,隻是出現在禾箏麵前,不惜生命的代價。


  哪怕在路上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在看到被火龍吞噬的房屋時,季平舟還是不可控的窒息起來,周圍圍著一圈人,正在用最無用的辦法,解救著裏麵的人。


  看到他的車。


  央姨趕忙跑過來。


  季平舟下車時雙腿發軟,險些摔倒在地,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他也聞到了來自那裏麵灼燒而出的濃煙,嗆鼻,渾濁,不堪。


  天空還在飄雪,沒能降落到地上,就被擴散而出的溫度給融化殆盡。


  央姨控製不住地流著淚,“……舟兒,你別著急,別著急。”


  “人呢!?”他說不出話,眼前是發懵的。


  在發現著火的第一時間。


  央姨就已經叫了消防車,可路上在下雪,這裏地處偏僻,車堵在路上,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她隻能發動隔壁樓的傭人們出來救火。


  火勢太大,根本不是滅火器和水能拯救的。


  而裏麵的人,從始自終也沒見到蹤影,她緊緊拽著季平舟,哭腔斷斷續續,“我發現著火後就沒看見禾箏了,已經叫了消防車……”


  她還在裏麵。


  龐大的火勢,眼看已經燒到了二樓,她在裏麵,該有多害怕。


  季平舟知道他不能再想這些,今天的離開是他該死,他總是在關鍵時刻留她一個人,她又總是那樣心軟,總是會原諒他。


  今天禾箏如果有事,他都不能原諒自己。


  視野裏是一片搖搖欲墜的火光,季平舟被一個念頭吞噬,就是救出禾箏。


  他沒有了別的意識,被這一個念頭操控著,竟然要往那片火光裏跑,央姨察覺到了什麽,上去拽著他,窮盡力氣,哭喊著阻止,到最後已經跪在了雪裏,“舟兒,你不能進去,進去還能活著出來嗎?”


  “她還在裏麵。”


  還在被火光燃燒著,會痛,會無助到哭,會叫他的名字。


  季平舟甩開央姨的手,她很快又撲上來,“你別這樣……消防車……消防車很快就來了,你不能進去,你是季家的人。”


  “她在裏麵……”他無限的重複著這句話,“她在裏麵,我怎麽能在外麵?”


  再沒有猶豫。


  連央姨也攔不住他。


  漫天的火光燒紅了空氣,讓周圍一圈的熱浪變得燒灼而滾燙,在一旁撲火的傭人都有些受不住,可季平舟卻在那麽多人眼下,直直衝進了火場,那是赴死的路,他為了


  一個女人赴死,決絕堅定。


  橘紅色的火焰吞噬了季平舟最後的背影。


  映在央姨瞳底的,是碎裂的希望,她撕裂的叫喊,恐懼直達峰頂。


  煙火包裹了一切,這裏是他們短暫的家,也有過美好與溫馨,可這一刻,隻有黑灰色的煙霧和股股鋪麵而來的熱浪,桌椅皆被火腐蝕著,大多已經看不出原貌。


  季平舟曾經經曆過這種情況。


  這不是第一次了。


  那次的火遠比這次要嚴重的多,可這次,他的恐懼要超越太多。


  不知道禾箏在哪裏,他在熱浪裏張不開口,眼睛也隻能半闔著,嗆鼻的煙霧很快就熏疼了眼睛,讓大腦缺氧,他用袖子捂住口鼻,艱難前行。


  樓梯上有火,好在不嚴重,足夠人通行的。


  腳下滾滾的熱浪像掉進了油鍋中,無論怎麽翻滾,還是難以減免溫度,太想快點找到禾箏,季平舟甚至忘卻了疼痛。


  規避著火光和撲來的煙霧才艱難踏至二樓轉角的樓梯,眼睛被熏的脹疼,不斷模糊著視角,要不是腳下被輕絆到,季平舟不會發現這裏坐著一個人。


  驚喜浮上心頭,卻又在瞬間跌入冰窟窿。


  季言湘還是醒著的,隻是難以走動,她的腳在剛才跟禾箏爭吵動手時摔傷,傷到了骨頭,無法動彈半分,本以為就要在這裏等死了。


  看到季平舟,猶如看到救世主。


  忙拽住他的褲腳,她的眼淚行行跌落,“舟舟……”


  一張口,被嗆的不行。


  咳嗽了幾聲,才能補充,“舟舟,快帶我出去……快……”


  季平舟認出了她的臉,恨與怨衝擊著,好似明白了什麽。


  怎麽會突然著火。


  又怎麽會挑在這個時候。


  全部明了了。


  救她?


  他隻後悔為什麽沒有早點讓她消失。


  季言湘對生命的渴望全部浮現在了臉上,季平舟的陰狠也閃爍了出來,他的聲音擠出喉嚨,帶著滔天的恨,“她人呢?!”


  季言湘搖頭,“不要過去……帶我出去,求求你,我是你姐姐。”


  忍無可忍。


  季平舟伸開腳將她踹過去。


  朝著她說的“不要過去”的目的地衝去,是房門緊閉的臥室,這裏發生了什麽,他暫時來不及想,身後除了有東西被燒斷,劈裏啪啦的響聲,還有季言湘的哭喊聲,一聲比一聲弱,叫著他的名字。


  還說:“這是你欠我的……”


  臥室裏還沒有被火燒到,但濃煙滾滾,全部聚集在了這裏麵,卻沒有禾箏的身影。


  季平舟渾身滾燙,思緒也在減弱,頭發絲都像是被火燒著了,這個時候,必須開口去叫禾箏的名字,不然他根本無法判

  斷她在哪裏。


  才叫了一聲,他便在轟隆的動靜中捕捉到了一絲頻繁且有規律的響聲。


  在衣櫃!

  外麵的把手被棍子格擋住,這是要生生將人悶死在裏麵。


  季言湘才是死不足惜。


  季平舟忘記了做防護,伸手便去開櫃門,被高溫燙到手掌失去知覺,沒工夫去喊疼,時間所剩無幾。


  火就要爬到這裏來。


  因禍得福,衣櫃裏沒有太多的煙,隻是悶著,將禾箏悶到暈厥,她被困在這裏麵,意識已經消解了,卻還是在麻木的用手捶著櫃門,用指甲抓著,絲絲血跡從指端滲透出來。


  她被困在這裏,以為要被火燒死時,是有多絕望。


  季平舟身體和心髒都被滾滾熱浪燒紅了,他再也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原諒傷害禾箏的人,抱著她,他將自己的外衣蓋在她身上,捂住了口鼻,準備衝出去。


  才走出臥室沒幾步。


  熱浪伴隨著火光,一股股襲來,而腳下,季言湘已經被濃煙嗆暈。


  別說這個時候他沒有能力再帶一個人走,就是有,也未必會救她。


  說到底。


  一切不過是自食惡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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