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未必願意認您
路麵有積雪,車輛大都擁堵了起來。
到醫院的路被無限延長,時間也耗費了不少,禾箏坐在副駕駛,帽子帶到額頭,下麵皮膚不透氣,疹子出的最嚴重,其餘地方也都被抓紅了起來。
燒的也越來越嚴重。
漸漸了有了昏迷的跡象。
知道她橘子過敏,卻不知道過敏的這麽嚴重,那蛋糕裏可能隻是一些果肉,其中有罐頭類的東西,被她吃下去,劑量是很小的,卻還是造成了這麽嚴重的後果。
季平舟慪自己,為什麽沒親自去買。
在嚐到蛋糕裏的橘子味時,也沒想到她過敏,追根究底,還是他自己不夠上心。
他伸出手,握著禾箏的指頭,“先別抓了,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沒事……”禾箏擔心他自責,“是我自己沒吃出來,而且就一點點,待會打一針就好了。”
“是我太粗心了。”
前一秒還信誓旦旦地跟季言湘說了那些話,現在就讓禾箏成了這樣子,他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抓著,抓的血肉模糊,沒有形狀,看著她越來越難受,那份自責的浪潮,便要將他淹沒了。
停好車。
季平舟忙過去將禾箏從車裏抱出來,她燒到頭暈腦脹,耳朵嗡嗡的叫,加上思緒的沉著,還沒走兩步便要暈過去。
黑夜裏,也能看到她身上大塊大塊被抓紅的皮膚,觸目驚心。
送進醫院時,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雖然隻是簡單的過敏,換在別人身上,擦擦藥就能好,可對她來說,含有橘子的任何東西等於毒藥,何況又耽擱了那麽久。
這才造成眼下的棘手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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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液加外用藥,花費了許多時間才穩定,但好在來的還算及時,除了皮膚上的疹子外,隻有高燒還沒有退。
護士離開。
季平舟才進去等。
禾箏因為發燒,靜靜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進入了更深層的睡眠中,可迷迷糊糊間,也能感覺到有人將自己的手抬了起來,抵在唇角,又很快放到了眉心。
縱然不睜眼。
也能感受到那裏的褶皺。
她很想醒來,然後告訴季平舟不要緊,她的命還沒有那麽脆弱。
她還沒跟他領證登記,還沒跟他有小朋友。
不過是個小過敏而已。
真的不要緊。
可她沒有力氣,渾身的骨頭仿佛被抽走了,腦袋也沉沉的,隻能貼合著枕頭,發絲被扯在裏麵,讓整個人無力動彈。
可感知卻在清晰和朦朧間徘徊。
清晰時,她甚至能感受到季平舟握著手時的顫動,昏暗的空氣中,除了藥品味道,還有他絲絲縷縷的低沉氣息。
朦朧褪去。
最後一次的清晰被禾箏強行拉扯回來,她指間卻好像有了點濕潤和滾燙感,是一滴,令人心碎的,季平舟的眼淚。
他在難過嗎?
沒能探知個究竟,也無法開口去詢問。
禾箏便陷入濃重肅清的冬夜中,睡眠跟著沉陷下去,以至於那晚,季平舟的眼淚,成了未解之謎。
這一覺漫長而沉重。
睡覺應該是最放鬆的事情,可她卻做的格外吃力,因為太想醒來,所以這場睡眠便成了無望的掙紮,一整夜反反複複的冒汗,說夢話。
不停有人給她擦汗,在旁安撫她,讓她波動不安的情緒都鎮定了不少。
原以為這個人是季平舟。
可淩晨時禾箏醒了一次,睫羽遮擋著視線,在昏黃的光影中看到了在房內忙碌著的背影,穿著黑襯衫,領帶是灰色,花紋很奇怪,是季平舟不會去佩戴的樣式。
這人不是季平舟。
這個認知讓她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情緒再度漲潮,瞬間掀翻了所有良好脾氣和態度。
在那人拿著溫水過來,想用棉簽替她濕潤嘴巴時,禾箏努力掙脫著睜開眼睛,雖然手腳還是虛浮無力的,可強烈的不安和想見季平舟的情感已經衝破了身體的不適。
他不可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
意識恢複了些,禾箏手上紮著針,連接著輸液管,想坐起來時,卻被一隻手扶住肩膀,聲音是溫純的,“別著急,慢點。”
她認得這個聲音,可還是下意識地將他推開。
程家樹被推的撞到床頭櫃,但眼前的人太虛弱,他能理解她的激進,“護士說你還要躺著再休息一會兒。”
禾箏嗓子幹澀,拚命擠出幾個字,“怎麽是……你?”
“我來照顧你。”
這是什麽莫名的話。
她來不及想,“季平舟呢?”
“他有事,被叫……回家了。”
“你呢,你怎麽會在這兒?”季平舟會臨時有事她相信,可他絕不會找這麽個不相幹的人來這,要找,也是裴簡,或者季舒。
可程家樹並不知道他們之間這份不用言語,心有靈犀的默契,掩了下睫,便麵不改色的撒謊,“他讓我來照看一下。”
這話是按照魏業禮交代的說的。
可禾箏顯然不信,非但不信,聽了程家樹這麽說,反而聽出了異樣。
如果情況正常,他照實說就可以,完全用不著撒謊。
沒有太久的猶豫。
禾箏忽然伸手拔掉了手上的輸液針,一伸腿,就踩到了地上,程家樹心驚肉跳一番,還沒顧上阻攔,她便跑出了病房。
那份焦躁來的強烈。
讓她迫切的要見到季平舟。
程家樹在後麵追喊,
她卻全然沒有聽見一般,憑著直覺向前跑,在分岔路也沒有猶豫太久。
這一層沒有人。
淒冷而安靜。
所以要是有聲音,她是能很清楚聽見的。
逃到了某條走廊的拐角,四周的白色牆壁蕩漾著季平舟的回聲,他有些震怒,所以字字泣血發狠,讓禾箏聽到的,隻有一句:“那您呢,您算什麽父親,她願意跟我在一起,可未必願意認您。”
接踵而來的是屬於男人打下的巴掌。
比女人的手勁更沉,更震耳。
也更加撕裂,撕裂了一切創口,露出裏麵烏糟而腐爛的傷口。
禾箏先聽到了聲音。
再是看到人。
季平舟被打了一掌,臉頰微微傾側,紅印浮現在他臉頰上時,像幾條血痕,滑過了禾箏心髒,她呼吸猛地一窒,眼眶瞬間發紅,熱血滾到腦間,直接跑了過去。
路過魏業禮時,不知出於什麽心思,竟然將他狠狠推開。
眼睛裏隻剩下了季平舟。
她抓著他的手,捧著他的臉頰,一瞬間心悸起來,說話都打哆嗦。
季平舟卻像什麽都沒發生,眼神立刻恢複如常,“你怎麽跑出來了?還穿的這麽少?”
“不要緊,我不要緊。”
說著,禾箏回頭看了魏業禮一眼,許久不見,上次見麵他還是令人崇敬的長輩,可這次,她不懂,他為什麽要打季平舟,他是季家和外公家裏的珍寶,沒有人敢打他,都將他捧著,生怕碎了疼了。
魏業禮就算幫了她許多,也不該這樣。
那一眼,讓魏業禮也如墜冰窖,禾箏一直以來都是乖巧的,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禾箏的手還貼在季平舟浮腫的臉頰上,對魏業禮說話時,倒是底氣很足,“您為什麽打他?他爸爸媽媽都舍不得碰他……您憑什麽打他?”
她胸腔裏仿佛有一隻被充滿了氣的氣球,即將炸開,所以必須要替季平舟討一個公道。
季平舟握著禾箏冰涼而顫抖的手。
沙啞地勸慰,“沒事,不要這樣跟魏叔叔說話。”
畢竟他是她親生父親。
他不想讓他們還沒相認,關係就因為他變得糟糕,退一萬步來說,魏業禮對禾箏,也是實打實的好。
隻是不太認可他了。
加上這次讓禾箏過敏的事,魏業禮甚至懷疑,他在試圖用禾箏威脅他。
季平舟急於辯解,才說了過激的話。
誰都有錯。
魏業禮也是如鯁在喉,隻覺得傷透了心,“箏兒,我是擔心你,你橘子過敏,他還讓你吃,我不能過問兩句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