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我哪裏不好?
天空昏沉,壓抑著一場滂沱大雨。
燕京的雪不常見,雨卻許多。
禾箏沒有帶傘,在車上尋了一圈,也不見有,沒有了穩定的庇護,她便要一路提心吊膽地回去,好在路上沒有下雨,走進了溫暖的大堂,千絲萬縷的心緒才回歸正位。
麵對麵站在電梯口時,她並未發現自己的臉色有多麽差。
等到想起抬眼去看了。
電梯門又打開。
裏麵的人卻讓她瞬間架起警惕的盾牌,從蒼白空靈到渾身豎起刺,也就是一秒鍾的時間。
禾箏裝作不認識他,側過身便要進電梯。
他卻開口提醒一聲,“要下去的。”
電梯往下的箭頭,就這樣被禾箏忽略,她寧願白白去地下一層兜一圈,也不想跟魏緒有關的人在一起,這個小孩,簡直是她這些年來遇到的最難纏的人。
若是要打分。
前兩年的季舒是兩分,魏緒就是四點五分,剩下零點五,是給魏業禮麵子。
禾箏不曾正視的去看這個男人。
站在轎廂內,想象的下降卻沒及時到來,不耐中,餘光卻看見了男人搭在電梯門上的一隻手,徹底阻隔了禾箏要離開的路。
她的焦躁升級,因為這份焦躁,讓這片地界都顯得擁擠而狹窄,難以容身。
“你幹什麽?”
電梯外的男人在樓上照顧魏緒,好幾次禾箏都懷疑他就是魏業禮派來看管魏緒的,可又覺得不像,隻因比起看管,他更縱容。
但每次魏緒闖了禍,他便會在遇見時,特地來道歉。
像現在這樣,彬彬有禮地點頭,語態謙虛,絲毫沒有被禾箏淩厲的態度而傷到,該是如何,他就如何,“小緒經常去你那裏吃飯,真是麻煩了。”
“知道麻煩就別讓他來。”
禾箏對自我的認知很明晰。
她不是什麽溫柔的能掐出水的女人,對待不喜歡的人,該是什麽態度就是什麽態度,“你也不用假惺惺的來說這些話,比起聽這些,我更想要清淨。”
說著。
電梯按鍵被重重摁下。
禾箏指甲端修剪的幹淨圓潤,但甲麵還是要長些許,那一下,像是錐子,要往人心裏戳。
外麵的男人很知趣。
他維持著自己的微笑頷首,接著便垂下了手,放禾箏的電梯離開。
電梯下去又上去,紅色的數字不斷轉換。
等確認到了禾箏的樓層有停頓,他才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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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魏緒的討厭並不是空穴來風的。
他的種種行為,都能讓禾箏聯想到幼兒園時期坐在後排揪前排女孩兒頭發的那種小男生,幼稚,自我,油嘴滑舌。
魏緒住過來之後到點便
會來蹭飯,一個人吃的是他們兩個人的份,倒不是心疼糧食,隻是跟他同桌吃飯,禾箏自己的胃口會變差。
這才幾天,便又瘦了下去。
連季平舟見到她,都看了出來。
人站在那裏,跟紙片似的。
他為自己好不容易養回來的那幾斤肉心疼,心髒都在胸腔裏顫著,握著禾箏的手去觸,冰涼貼著滾燙,溫度的差距使人驚奇。
“你怎麽回來了?”
也沒打聲招呼,禾箏便以為他還要為鄭琅的事忙許久。
雖然嘴上沒怪他的冷落,但女人都不喜歡被冷落,季平舟太了解她,“要是不回來,還不知道你天天不好好吃飯。”
觸到了他心髒的跳動。
也觸到了他眼瞼下淡青的疲憊,那種東西,極少出現在季平舟臉上。
看來鄭琅的死,對他來說,打擊不小。
禾箏卻沒辦法說安慰他的話,換句話說,她也希望鄭琅得到懲罰,他們有種天然的默契,季平舟不會在她麵前提起鄭琅,她也不會在他麵前說鄭琅活該。
寬厚溫暖,他們是交給彼此的。
“你也瘦了不少,還說別人。”
禾箏的態度和語氣都沒有錯,她也隻是想關心,卻還是讓季平舟維持著的姣好麵貌很快垮了下來,懨懨的,像是幾個月沒曬太陽的植物,沒有蓬勃朝氣,不鮮活,枝葉都垂了下來,皺巴巴的。
他高出她太多。
卻還是別扭地將腦袋架了過來,雙手抱著禾箏的腰,喉嚨窒著,聲音讓人聽著太憋屈。
“我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好?”
話是在禾箏的耳畔,她卻覺得他不是在說給自己聽,更應該是在問鄭琅,問他哪裏不好,要選擇這樣的一條路。
可他怎麽會不好?
做到這個程度,仁至義盡了。
禾箏不要氣氛如此壓抑,仿若泡在冰水缸裏,都能聽到季平舟肺腔裏緩重的呼吸,“都考了九十八分了,還要因為那兩分自我懷疑嗎?”
她將季平舟的身子拉起來。
絞盡腦汁地安慰他,“好了,別難過了,今天我請你吃飯怎麽樣?”
季平舟難得扯出笑。
“吃什麽?”
“你說呢?”
他沒有了力氣思考,禾箏不鹹不淡地哄著他,像哄小孩,特別不真誠,但這份不真誠又讓季平舟覺得輕鬆,“那就跟我走,我吃什麽你就吃什麽?”
短暫的沉默過後,是季平舟的抗拒,“你要是帶我去吃什麽大排檔,我會死的。”
“好少爺,金子打的胃啊,哪一口不是糧食啊,就能毒死你了?”她故意拖長尾音調侃他,又踮腳扯了扯他的衣領,手往幹淨的脖頸探去,這才想到什麽,審問道:
“我給你的圍巾呢?”
他也下意識地往脖子上去摸。
空落落的。
麵對禾箏的質問,心浮到了嗓子眼兒,擠了擠才說:“可能是落在家了吧?”
“合著您問我呢?我可沒在那裏麵裝定位。”
“那就落在家了。”
禾箏哼哼冷笑,“你最好沒弄丟。”
還真不知道圍巾上哪兒了,這些天他哪兒都去,車都換了好幾次,商園回過,和風苑也去過,想不起來是哪一次忘了戴。
沒個交代,他就用上了耍賴皮的辦法,“行了,我人回來不就好了。”
禾箏無情地將他的臉推開,“別來這套。”
季平舟怕狗。
卻屬性狗,糊弄人的時候就愛蹭過來,往禾箏臉上蹭,又往脖頸裏蹭,她凶他,把他推開,他還會裝可憐,從眉眼裏透出的可憐,讓人於心不忍。
他纏著她好久。
禾箏躲也躲不開,整個人被擠在沙發角,絕望地仰著脖子,長發跟著往後垂,熱度漸升,季平舟卻還不離開。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家。
本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可這個時間,卻到了魏緒下來蹭飯的時間,他來了好幾次,偷偷在陳姐那兒套來門鎖密碼,流利地輸入幾個數字。
門打開,拐過了玄關,眼一眯,卻看見了不該他看的一幕,走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就那麽尷尬地站在原地。
察覺了些許怪異。
季平舟的唇還貼著禾箏的臉頰,眸光上揚,便落在了魏緒臉上,陰冷尖銳,讓他感覺到了殺氣,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我、我什麽都沒看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