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你也嫌嗎?
他們在墓園外等待。
接近傍晚時的天空有種奇異的美麗,彩霞攪弄在天邊,斑斕的霞光灑向大地,驅除了這裏的沉悶,仿佛給每個寂滅的靈魂都賦予了明媚的光彩。
禾箏靠在車身上望墓園裏望。
她一身黑色,在這樣的陽光下被炙烤的皮膚都在發燙,沒多久臉頰就浮起了一層潮紅顏色。
頭發也被曬的泛著光。
默不作聲,陷入了沉靜。
季平舟也不是愛吵鬧的人,他們的沉悶碰撞在一起,更加無聲。
也不知等了多久。
方陸北跟喬兒才從裏麵出來。
他們倒是開心。
也早沒有了悲傷的情緒。
方陸北將喬兒背在背上,她雙手遮著他的眼睛,唇貼在他耳邊指揮著路,下巴墊在他頭頂,壓住了頭發,邊說還邊笑起來,他們從光裏走出來,麵龐更為清晰的進入視野。
走到了禾箏麵前。
喬兒才碰了碰方陸北的肩,“放我下來。”
這下輪到了方陸北使壞,他緊緊扣著喬兒的膝窩,說什麽也不放她下來,“你想讓我背就背,想放就放,沒這麽便宜的事。”
讓季平舟跟禾箏看著。
多少害臊。
喬兒埋下臉,嗓音沉悶了大半,“你背著我怎麽開車?”
“讓舟舟開。”
說著。
方陸北已經將她背到了後車門,單手就開了車門,彎過腰,便將喬兒扔了進去,自己坐進去前又將車鑰匙扔給了季平舟,讓他開車。
車沒開多久他便後悔了。
季平舟開車太慢,晃晃悠悠的,又耗時,喬兒坐的甚至有些頭暈,沒忍一會兒就躺到了方陸北懷裏休息,太像小時候的搖籃了。
加上收音機裏的音樂,簡直要命。
偏偏禾箏很是習慣季平舟的頻率,一點也不覺得暈,他們在一起太久,習慣是根深蒂固的,怎麽也改變不了,漸漸的,甚至在相互縱容著對方。
分明已經到了誰都離不開誰的地步。
可還是硬要分開。
季平舟開車能將最鬧騰的兩個人給晃悠的犯困,隻有禾箏,全程清醒的不像話,偶爾還伸手去調一個電台。
季平舟是有覺得不好意思。
“我車技還是很爛嗎?他們怎麽都睡了?”
禾箏往後看了一眼,她倒是沒發覺什麽,“早知道我來開了。”
“不用。”
“你不是嫌自己爛?”
他們本沒有話說。
也許是因為今晚季平舟就要離開,禾箏才願意開口跟他多說兩句,但絕不是這種形式。
趁著路況良好,季平舟才轉過臉,看了她一眼,“你也嫌嗎?”
這話問的曖昧。
禾箏躲
避開那道眼神,“季平舟,別沒話找話了。”
隻有她會這樣不留情麵的揭穿他。
讓季平舟無地自容,卻又不會去怪罪她讓自己臉上無光。
也隻有季平舟知道。
他不是真的車技爛,隻是想將這段時間無限延長,畢竟今晚,他就是真的要離開了,如果事情沒有轉機,讓禾箏出了國,不出意外,他們也就沒有可能了。
一切焦灼在心頭盤旋,盤旋到最後一頓晚餐都食之無味,勉強吞咽了幾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季平舟便陪著禾箏坐在一旁喝茶。
要不是保姆阿姨替他拿了一些這裏的特產放上車,恐怕他們都要忘了今天他就要走了,也許是太平靜,平靜的讓他們忘記了這個事實。
隻有方陸北問了句,“舟舟要幾點走?”
季平舟回神,目光往禾箏臉龐擦過,“看情況。”
他沒有給出一個準確的數字。
便是在給禾箏挽留的出口。
可不出所料的。
她還是什麽都沒有問,一切平淡的好似什麽都不會發生,她不會挽留,更不會去送行。
不知是夜裏幾點。
禾箏抱著那件季平舟留下的衣服也難以入眠,思緒清晰無比,也清晰的聽到了門開的聲音,以及那道腳步聲,沉的要命,在空曠的走廊響起來,像是某種寂鍾,每一聲都敲打在她心口,來回盤旋。
之前她的聽力並沒有這麽好。
可這個離別的夜晚。
卻被無限放大,放大到甚至能聽到季平舟關上客廳的門,走下台階,去外麵開車。
引擎聲轟然在寂然的夜裏響起。
禾箏恐懼的閉上了眼睛,雙臂收縮,身子蜷縮的像一直煮熟的蝦子,她看不到,卻能在腦海中刻畫出季平舟將車燈打開,人坐進去,雙手扶著方向盤,臉龐沉陷在頹萎的車廂內,連瞳底的那絲疲憊都在訴說著悲傷。
車燈亮起了,卻沒立刻發動。
他還在期盼著什麽。
分明兩人連麵都沒碰上,卻好像在這個長夜展開了無聲的拉鋸戰,季平舟在等待,等待禾箏出來,她也在等,等著他走。
隻看誰會先熬不住,向對方低頭。
這一次對抗不知持續了多久,禾箏心髒被一隻鋤頭一點點挖去,碾成粉末,最後灰飛煙滅。
不知哪根弦忽然被點燃。
她猛地坐起來,眼眶泛濫,赤著腳就跑下了床,可這絲衝動在碰上冰冷把手的那一刻就驟然消散了,她必須心狠一把,做個了斷。
她不想對不起死去的宋聞。
也不想對不起活著的季平舟。
也是在手掌觸到門把手的同時,季平舟調轉了方向盤,用極熟練的車技將車開出了
小巷,再沒有等待。
這場戰爭。
終究是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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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兒跟方陸北在禾箏這裏留了半個月,每天吃喝玩樂,說是來奔喪的,卻沒半點奔喪的樣子,除了吃喝玩樂就是遊山玩水,這本來就是小城,沒幾天就被他們玩遍了。
方陸北終究還是得回歸到紙醉金迷的生活裏去。
最近已經懨懨的,念叨著要回去了。
喬兒提過要他自己先回去,他卻說什麽都不肯。
禾箏是恨不得將他們全部趕走,圖個清淨。
方陸北無聊到每天需要靠遊戲度日,天剛亮,隻有喬兒起得來跟禾箏去買早市的水果。
她跟在禾箏身後轉悠。
這裏大都是小商販,還沒有流行手機支付的方式,禾箏掏錢時便順便將手機遞給了喬兒拿著,她才拿到手機,便看到了極速蹦出來的短信消息。
是機票的訂票信息。
日子就是一周後。
默默記下了那些。
在安靜的地界,喬兒挽上禾箏的手,用極自然的口吻發問,“真的要走嗎?”
不用問的太清楚,禾箏便知道她的意思了。
目不斜視,聲嗓也涼,“不走做什麽?”
“如果季平舟追過來了呢?”
禾箏兀自掬出一抹恬淡笑容,“他不會的。”
他有自尊,也許碎過,可不能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