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你不心疼?
白天終究不是合理的休息時間。
禾箏常被保姆阿姨的腳步聲吵醒,混混沌沌,就拿著安眠藥往嘴巴裏塞,每次驚醒,都采用同樣的辦法,最後也不知吃了多少才徹底昏睡過去。
若不是晚上要跟季平舟吃飯。
阿姨是不忍心去叫醒禾箏的,她精神很差,從知道付韻出事,到葬禮結束,狀況就一直很糟糕。
敲了敲門。
裏麵卻仍然幽靜的沒有半點聲音。
阿姨貼著門,輕弱了聲,“箏兒,咱們下來吃飯了,睡醒了嗎?”
同樣無聲。
外麵魏業禮已經在催促。
阿姨又敲了敲,可裏麵越是安靜,她就更焦急,最後實在沒有辦法,隻能跑回客廳去找臥室鑰匙,匆忙背影被季平舟看到,他放下手上的餐盤,聲音還是溫淡的,“阿姨,怎麽了?”
阿姨彎腰在茶幾裏摸索。
顫著聲,“叫不醒箏兒,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安眠藥,隻能找鑰匙開門了。”
“安眠藥?”
“她一直在吃。”
確切的說。
是給季平舟過完生日她的精神狀況就每況愈下,再到付韻過世,更是直接崩盤。
找到鑰匙。
季平舟跟著阿姨一起過去。
才走到走廊就看見了禾箏,她的確吃了不少安眠藥,但還不至於昏迷過去,也沒有什麽生命危險。
沒看見她之前季平舟還有慌亂。
現在站在原處,倒不敢走近了。
反倒是保姆阿姨走過去,急得快要哭出來,順手就摸了摸禾箏額頭的溫度,見她臉色蒼白,還是著急,“剛才叫你怎樣沒說話,快嚇死我了。”
“沒睡醒。”禾箏將外衣的拉鏈提上去,“睡個覺而已,有什麽的。”
路過季平舟身邊。
她低垂了眼瞼,平淡的像是路過一抹空氣。
這份視而不見很打擊人,季平舟卻無法抗議,也沒有什麽資格抗議,他從後跟上去。
位置是阿姨準備的,替他拉開了椅子,和和氣氣叫了聲,季平舟繞過去,剛好坐在了禾箏對麵。
筷子也是阿姨遞的。
也許是因為抬起頭就能看見季平舟,禾箏便悶頭吃飯,就連菜也隻夾麵前的那一盤,辛辣的食物一口口咽下喉嚨,像幾團火在胃裏燃燒。
沒吃兩口。
阿姨就給禾箏遞了好幾杯水。
等她吃到三分飽,才將溫在廚房的燉蛋拿出來給禾箏,順口問了季平舟,“還有一份呢,要不要?”
那東西季平舟從不入口。
淡黃色的嫩滑蛋麵落著幾隻蝦仁,潑了層淡淡的醬油顏色,禾箏胃口不好,隻有這個才能多吃兩口,季平舟輕輕搖頭,話說的格外自然,“不
用,那是小孩吃的。”
禾箏的瓷勺陷進了燉蛋中央。
聞聲,這才憐憫似的抬頭,看了季平舟一眼,四目相對,沒什麽火花,隻一眼,又淡淡挪開。
卻又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什麽。
想到了禾箏以前照顧他,帶去的燉蛋都被季平舟拒絕,然後他就會散漫地說一句,“這種小孩吃的東西,老給我帶幹什麽?”
她總說營養,對身體好。
現在看來,還真是。
不然也不能天天吃。
見他們氣氛和解了些,魏業禮才敢抱著試探的心思詢問禾箏,“箏兒,待會吃完飯你帶舟兒出去逛逛?”
禾箏聲音漸冷,“他還不走嗎?”
人就在麵前。
她卻要繞遠了去問魏業禮,魏業禮掠了季平舟一眼,壓低了聲,“舟兒今天才到,又開了那麽久的車,下午又去墓園,怎麽說也該休息一晚不是?”
生怕她太介意。
魏業禮還要幹巴巴笑著補充解釋,“舟兒大老遠跑來,你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心疼。”
禾箏放下筷子。
絲毫沒被魏業禮的話打動半分。
“那就休息吧,外麵沒什麽的。”
勺也凝固在了燉蛋中,她再沒動一口,眸光淡漠低垂,氣息也弱了,“我吃好了。”
她坐下到離開連十分鍾都沒有。
連平常唯一能吃得下的東西也隻吃了兩口,阿姨收拾碗筷時都歎了口氣。
這份罪。
季平舟沒辦法不往自己身上攬。
說到底是他讓禾箏胃口不好了。
晚飯後他在禾箏房門外徘徊了許久,手抬起又放下,始終沒能敲響那扇門。
那是他為數不多的局促的時刻。
魏業禮看到的便是季平舟在禾箏門外等了半個鍾頭,最後還是熬不住,自己走出了星港街,這裏才被開發,公園外圍著不少出來散步的行人,小攤小販也極多,熱熱鬧鬧。
今夜無雨,月亮懸掛在漆黑空中,落下一點淡淡的微光。
季平舟沿著湖麵走。
春末已至,溪湖旁的楊柳隨著夜風飄飄蕩蕩,那種新鮮而蓬勃的翠色連黑夜都遮蓋不住,風裏都是清新的味道。
他沿路走,最後不知走到了哪裏,便在這裏打起轉來。
出去了整整兩個小時。
季平舟還沒回來。
魏業禮打電話過去,卻沒人接,怎麽說他也是季家當玉守著的孩子,可不能在他這邊出了事。
又打了幾回,依然石沉大海。
魏業禮隻好去敲禾箏的房門,她迷迷糊糊,雖然沒睡,意識依舊渙散,聲音含著絲綿感,“魏叔叔……”
“箏兒……你出去找找舟兒,他出去很久了,也不見人
。”
這倆人不是第一次合起夥來坑她。
禾箏下意識便想退縮,“他還能找不到路嗎?”
“這邊新開發的,他又是第一次來,萬一真迷路了怎麽辦?”
“打電話。”
要論聰明,季平舟比誰都聰明。
迷路這種事,怎麽都不會發生在他身上,就算真的發生了,那也是奇恥大辱,更不希望被別人看見。
可魏業禮就是要禾箏跟著去找找看。
她被推出去,渾身骨頭還是軟的,就要漫無目的地來找人,順著人最多的地方去,很快就能找到附近新開發的公園。
這裏她還沒來過。
倒不知晚上人這樣多,擠擠攘攘,空氣吹來,都泛著沉悶,走兩步便不想動了,她本來也不覺得季平舟會真的迷路,隻當這事魏業禮為了撮合他們的小手段。
她不服從這種撮合。
便不打算繼續往前走,才停頓下來兩步,就聽到附近有某種樂器聲飄蕩出來,很特別的聲音,但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很熟悉。
循著聲音,禾箏才在湖邊一把人造石椅旁看到了季平舟,他這幾年當真是長了幾歲,人站在拉二胡的老人邊上,氣質都跟著沉穩下來。
沒了在派對上初見的那般張揚灑脫。
公園的風混雜著無數新鮮植物的幹淨氣息,也不知季平舟在那裏站了多久,身上都沾染了這種味道,很讓人上癮。
邊上人不多,大都是行人,無非感興趣了,就停下來看兩眼,沒一會兒就離開去看別的。
隻有季平舟。
一直在那邊站著聽。
四周人群走走停停,不斷從禾箏身邊走過,擦過她的肩膀,磨動著那顆已經沉寂很久的心,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思,她才抬起步子,走到了季平舟身後。
發覺有人靠近。
他也隻是下意識的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