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是你女兒

  星港街重新翻新過,原本一條道通的地方現在疏通了許多,道路變得複雜,跟著導航也會走錯。


  季平舟忘記了具體的街道口,也忘記了門牌號,好一番折騰才找到地方。


  這裏昨天下過一場春雨。


  陳舊的石板上滿是坑坑窪窪的水漬,清透明亮,倒映著今晚初露的月色,地上的顏色像是過了好幾百年才存留下來的,很難得,讓這裏蒙上一層江南煙雨的朦朧感。


  季平舟在這裏,卻是孤寂的。


  衝動跑了過來,卻不知道禾箏究竟想不想見自己,像方陸北說的那樣,如果見了麵她更難受,豈不是來自取其辱?

  他坐在車裏太久。


  太久不敢下去。


  也是這一刻,季平舟才明白,他來不是想要對應的獲得什麽,隻是想見見她而已。


  哪怕漂洋過海,翻山越嶺,他也隻是想見見她。


  這麽渺小的心願,也會等到人枯萎。


  在這裏的那段時間,他眼皮生硬,快要昏睡過去,可每次意識困散了,就會想,要是禾箏出來了怎麽辦。


  這樣想著,好像才能有點盼頭。


  夜晚落了小雨,洗刷著煙雨街巷的沉悶,直到天亮,雨過天晴的光透過陽光,落在車身,照的金光璀璨。


  天才亮就有騎車來這裏送牛奶的人,他從巷口到巷尾,回來時看到那台價值不菲的黑色車子還停在原處,不免納悶。


  不過最近這裏有戶人家辦喪事。


  會來陌生人,也不奇怪了。


  早晨阿姨準時出來取牛奶,這是付韻在的時候就訂的了,訂了整整一年,退也不能退,她也習慣了在這個時間出來拿。


  現在這奶已經堆了好幾天沒人喝。


  匆匆忙忙跑出來,順著陽光看了過去,便看到了一輛牌照眼熟的車停在不遠處。


  因為是燕京的車牌。


  阿姨進去便悄悄跟魏業禮打了聲招呼,還是故意避著禾箏的。


  兩人在冰箱邊上。


  阿姨假裝將牛奶放進去,順嘴便說,“魏先生,外麵有台車,燕京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魏業禮回頭看了眼正廳裏的人,壓低了聲。


  “燕京?陸北的?”


  保姆阿姨搖頭,也不敢大聲,“不是,那個車牌我記得,這個好像是季……”


  不能說的名字魏業禮猜的出來,他將手上的果醬放回原處,“我去看看,你照顧禾箏。”


  他步履匆忙。


  被禾箏看到,虛弱著胸腔的一口氣仰麵看過去,卻隻能捕捉到他的背影,還是喊了一聲,“魏叔叔……”


  “箏兒,先喝點牛奶。”保姆阿姨及時過來錯開她的目光。


  她近來精神越來越差。


  目光常常呆滯

  ,尤其是在付韻的葬禮上時,若不是有方陸北和魏業禮在旁張羅幫襯,她的身體恐怕早就撐不住了。


  這段時間更是。


  夜裏睡不著,不是抽煙就是酗酒,一盒接一盒抽的厲害,天亮後又開始補覺,以此循環,完全顛倒了過來。


  最近阿姨還在禾箏的枕頭底下找到了安眠藥。


  雖然隻是助眠的,但隻是這些事,也足以看得出她的狀況有多差。


  付韻突然離世。


  對禾箏的打擊不是一星半點兒。


  魏業禮希望季平舟來,又不希望他來,是怕禾箏見了他,情況會更糟糕。


  可又僥幸的覺得。


  禾箏說不定就是需要見季平舟,也許隻有對著他,她才能哭得出來。


  阿姨進去沒多久。


  魏業禮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那條小道上,季平舟眼底灌入了些許神色,又很快消失。


  他推門下車,在麵對長輩時,還是尊重的。


  站在車旁,車身漆黑,更襯得他皮膚蒼白,唇也沒有血色,看得出是疲憊的。


  魏業禮抿抿唇,有怒氣卻隻能咽下,變為了無奈,嗓子還是壓著的,“你怎麽來了?也沒打聲招呼?”


  “……我,”季平舟措辭遇到了瓶頸,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別我了,什麽時候來的?”


  這下他更不能說了。


  可看到車身上的濕意,魏業禮也猜得到,“怎麽等了一晚也不進去?”


  這點苦實在算不得什麽。


  季平舟關心的,隻是禾箏,眼神驀然都帶了點迫切,“禾箏呢?還好嗎?”


  “能好嗎?”


  魏業禮滿臉的嚴肅。


  實在看不過去他們這樣折騰自己,傷害彼此,付韻離世,於情於理是該通知季平舟來,可禾箏說什麽也不讓他知道。


  這麽一瞞,就瞞了這麽久。


  “進去吧。”魏業禮心疼禾箏,也心疼季平舟。


  他明白魏業禮的好意。


  可走到這兒,卻是退縮了,“我……能進去嗎?”


  “怎麽不能?”


  “禾箏是不是不想見我?”


  他這麽問,才讓魏業禮是打心眼裏愧疚自責,在之前,他不是沒有見過季平舟,都是在年宴上,或是重要日子的聚會。


  那時候的季平舟怎麽說也是天之驕子,那麽小的年紀就有那樣的成就,追著他跑的人那麽多,他怎麽可能沒有傲氣?


  可現在。


  這份傲氣在禾箏麵前,可是收斂的幹幹淨淨。


  也許能說這是感情的作用,可魏業禮卻更想為他鳴不平了,“舟兒,你又沒做錯事情,為什麽要這樣?”


  是啊。


  明明在他生日上背著他跟秦止聊宋聞的是禾箏。


  無


  數次想逃離的人是她。


  不生不死吊著他的人也是她。


  就連最後被發現了,她也能理直氣壯光明正大的說“我可以走”。


  就連拒絕他的求婚都那樣幹脆。


  說起來,禾箏才是欠了他情債的人,可退讓,包容,都是他的事。


  就連奔波著走到這裏了。


  也不敢進去。


  像魏業禮說的那樣,他明明沒有做錯事情,為什麽要怕?

  “怎麽說你付韻阿姨出事,你來一趟都是應該的,”魏業禮幫理不幫親,他看到季平舟第一眼,就知道是禾箏負了人家,“跟我進去,就算是我叫來的。”


  這種時刻。


  季平舟又懷疑自己的聽聞,看魏業禮的眼神立刻認真了不少,“魏叔叔,我聽表哥說……禾箏是你的女兒?”


  他突然問這個。


  魏業禮輕怔,很快又隨性地應答,“是,我是把她當女兒,也希望她就是我的女兒,可她爸爸你們不是都知道是誰嗎?”


  那樁醜聞燕京大多人都知道。


  當年謠傳,可是有人親眼看見付韻跟方陸北爸爸有了一回後,才有了禾箏。


  說的有鼻子有眼。


  所以從來沒有人懷疑過禾箏的血統。


  魏業禮麵色不改,滿是正直,倒叫季平舟問不下去,便跟著他走了進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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