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等等他
在開玩笑這方麵季平舟不算老手,也沒有分寸和把握,直到晚上坐進了聽眾席,禾箏都沒露個笑出來。
距離開始還早。
大多數人還在陸陸續續地落座。
場景昏暗,不透風,數不清的光源從頂部撒下,將座位的上的數字照耀的發亮,禾箏這才發覺這裏幾乎算是聽眾席最好的位置了。
正想著。
季平舟將手掌覆蓋上來。
包裹住她在外麵吹的發僵的手,本意是想替她暖暖,可她卻忽然將手抽出去,湊近了,瞳孔裏仿佛有點綴的碎光,照的眸子透亮,“季平舟,你這個妹妹對你還真不賴,這個位子的票都舍得給你。”
“是嗎?”他沒有解釋,而是順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這不還都是為了你嗎?”
“為了我什麽。”
他又開始抬自己的清高了。
禾箏不想聽,他卻硬要說,“為了給你弄到票,我還要去求人,你不感激?”
“我謝謝你。”她順口接下去,眼中卻浮起慍色。
季平舟笑得更暢快,張開手臂便將禾箏攬到了懷裏,臉頰蹭著她溫香的頭發,“那真的就是個妹妹,但是我們以前在一起過。”
話來的無足輕重。
卻讓禾箏一瞬心悸,抓著包就要走,季平舟卻沒讓她動彈,他低沉了聲音湊過來,周圍席位已經快坐滿,躁動聲不絕於耳,他卻貼在她的耳畔,聲音抓著心,“你急什麽?人家都要結婚了,還能跟我有什麽?”
喻初不隻是一個喻初,還會有第二個。
禾箏隻覺得吃不消,眼角的笑並到嘴角,卻覺得一點歡樂都沒有,“難怪方陸北說讓我多來看看你呢。”
“我還能跟別人跑了嗎?”季平舟坐在人群中央,身影微側,可是一點求生欲都沒有,“他在貶低我。”
“不用他貶。”
本來就已經衣冠楚楚,沒有良心了。
季平舟連安撫人的時候都是慢悠悠的,沒有半點危機感,手指一根根穿過了禾箏的指縫,握得很緊,又貼到腰,目視前方。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那時候我才幾歲,住在外公那裏,他們都是鄰居,都是鬧著玩的。”
“是嗎?”禾箏半信半疑,“那時候幾歲呢?”
“十七十八的樣子。”
她嗬笑,“那還是夠早的。”
“還說我,你不也是十七十八的時候跟宋聞在一起的嗎?”
她那段可要轟轟烈烈太多了。
又哪是他能比的。
要論醋,季平舟才是有的醋,可他寬宏大量,早就不跟他們計較了。
禾箏麵上愣愣的,愣完才倚靠到季平舟的肩上,或是因為今天身臨其境,看著一個個上台就位的琴
手,她又想到了宋聞,想到了自己青澀時期躲在後台看他彈琴,那時他是前途無限的鋼琴手,麵容俊朗清秀,待人友善熱情,跑來合影的粉絲一個都不會拒絕。
她給他們拍照。
一圈拍完手都泛酸。
可抬眸看看季平舟,他那個時候在哪兒,是不是在跟剛才那個姑娘你儂我儂,往前倒數近十年,原來他們的人生連一個交接點都沒有。
驟然降落的黑暗讓禾箏忍不住輕縮肩膀,季平舟讓她完全靠在懷裏,用下巴抵著她的發旋,體溫與體溫交疊著,是完全的托付。
演出很短暫,壓軸在最後的是有名的鋼琴手。
仍然是黑色西裝,指尖在琴鍵上彈跳,那首曲子禾箏記得,以前宋聞經常彈的曲子,名字已經模糊,可旋律,她記得太清楚。
宋聞已經不在,可總有人出來代替他,成為他想成為的人。
那個鋼琴手禾箏聽聞過。
很年輕,像宋聞當初一樣年輕。
她現在已經不常流淚,可這次卻莫名濕了眼睛都沒有發現,還是季平舟伸手將她那些不爭氣的眼淚抹掉。
音量保持到最小,為了不打擾到別人,幾乎循環成了氣聲,貼在耳廓一圈,“你這樣哭,我以後還怎麽敢帶你來?”
她隻是哭曲終人不在。
隻是這樣,季平舟也難免心疼。
隨著曲風變化,台上燈光也變得微微刺眼,映入禾箏微紅的眼睛裏,她不舒服地眨眼,季平舟便用手掌替她擋住那縷光線。
一整場禾箏都在窒息中度過。
直到結束,才能平靜下來,咽下了喉嚨中的酸澀氣。
聽眾分批離席。
季平舟聲線帶顫,也有酸澀漫上鼻尖,“早知道就不聽這場了。”
“不怪你的,是我自己沒用,太久沒來這種場合了。”
再想到自己的處境,這輩子都與那個地方無緣,自然而來的傷感罷了。
怎麽能怪他。
禾箏甕聲甕氣的,很快掩蓋下那份見不得人的心思。
演出結束。
人群聚集在出口,魚貫而出,早有準備的人拿出了傘,遮住這場冬最後留下的一晚殘雪,禾箏站在台階上等季平舟,夜晚的細雪被風吹搖著,這雪太小,甚至還不成型,飄到臉上,便成了冰涼的雨絲。
上次下雨還是剛來這裏的時候。
才這麽些日子,卻好像過了小半輩子。
季平舟從裏麵走出來,步履越來越快,手上拿著傘,那個樣子讓禾箏忽然發覺,他們在一起的日子,竟然已經超過她跟宋聞在一起的時間了。
“又去見你的妹妹了?”
她有意把那個稱呼咬的又重又肉麻。
的確是去借傘了,可
還不是為了她,季平舟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小幅度地捏捏禾箏的指腹,順手撐開傘,“你準備拿這個事笑我多久?”
禾箏側過肩,就是不往傘下走,“就這點雪,不打傘了。”
她一腳剛觸到下麵的台階,胳膊便被拎著拉回去,季平舟臂力發緊,不由分說將人往傘下攬,語氣冷漠難以撼動,“你自己算算自己一年燒了幾次,還不知道收斂?”
以前總生病,低血糖,傷風,都是因為常年輸血。
身子弱的不得了。
現在剛養好一些,便忘了以前的教訓了。
禾箏才不想聽這些,她跟季平舟在一起,可不是給自己找老師監管自己的。
將手抽出去,一腳迅速跨了下去,這次季平舟沒有阻攔的機會,雪已經在往她的發絲上落,密布下點點晶瑩的雪漬,化為水,起了不少潮氣,她卻洋洋得意,“好不容易遇到下雪,容易嗎?打什麽傘,矯情——”
她跑到雪裏。
說是雪也牽強,這場更像是雨夾雪,那一絲絲白茫茫的密集霜點在空中還是白色的,可落到地上,就完全成了水,季平舟撐著傘慢慢走近,在後跟著禾箏的腳步。
這場雪讓他莫名想到和她結婚前夕。
上級領導將升遷機會擺在他麵前,他卻淡笑著婉拒。
問他理由。
他隻說:“要結婚了,人家小姑娘說不想移民。”
就連他的老師聽說了也來罵他,卻被他雲淡風輕的態度弄的無可奈何,最後隻能拍拍他肩感歎,“你,就是太年輕了。”
因為年輕。
所以可以肆無忌憚。
可現在他也不年輕了,禾箏卻依舊年輕,她不需要他的庇護也能一個人走到雪裏。
但好在。
走遠了也記得停下來等等他。
冬末碎雪很薄,禾箏抹了抹鼻尖的濕滑,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遠遠地衝季平舟招手,壓著嗓著喊,“快點——”
季平舟終於坦然下來,溫柔地向她點頭,走近了,又用長輩般老成地語氣責怪,“肩上都濕了,真不怕生病?”
她搖頭,眼眶發酸。
“生病了不是還有你這個醫生在嗎?”
可她又害怕,他不能一直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