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正經人家
上次來的匆忙。
前後時間甚至沒有半個鍾頭,喬兒就被罵了出去,這次身份依舊沒變,忐忑不可能沒有,隻是相比那份忐忑,要一個答案顯得更為重要。
她也清楚不能再拖,能親口聽一聽結果不是壞事。
園內常年沒有修繕,有些小路的磚塊有了輕微的破損,房屋也沒有太過富麗堂皇,倒像是上世紀傳下來的老古董,這座宅院說上去的確是有了上百年的曆史,等交到了方陸北這一輩,隻怕會更加陳舊。
走進那扇門前,禾箏握著喬兒的手給她打氣。
她在門口吐納換氣,很快從嘴角擴張出笑容,“小事,別弄得跟英勇就義似的。”
“待會不管說什麽,你聽我的,千萬別激動。”
她現在激動不得。
這才是禾箏最擔心的。
“知道。”喬兒撇撇嘴,好似半點都不在意,“既然敢來,就不怕罵。”
雖然時間還早,但明姨已經準備了晚餐,大多是家常的小菜,知道今晚日子特殊,來的人也特殊,菜式都是有忌口的,葷腥很少,多以清淡為主。
見人進來,明姨還算是熱情,“都來了,去坐吧。”
付韻生病那段日子她見過喬兒幾麵,隻記得是個很機靈的姑娘,長得像是卡通人物,對待付韻也很好,常常在旁邊照顧著。
隻是沒想到。
她會跟方陸北在一起,還有了孩子。
禾箏讓喬兒坐到方陸北的位子上,明姨盡快去叫了方夫人,兩人不知說了什麽,明姨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主廳,還帶上了門,將地方獨獨留給她們。
這樣嚴肅的氛圍,更為讓人不安。
可禾箏要比喬兒緊張的太多,方夫人走來,淡然坐到了她的位置上,並未立刻說些什麽,而是拿起了筷子,淡淡道:“先吃飯吧。”
比起上次見麵,她這次要寬容了許多。
上次。
喬兒連上桌的權利都沒有。
可她們又哪裏吃得下去。
知道她不敢動,禾箏便先夾了菜到方夫人碗裏,恭恭敬敬,卻又連帶著替喬兒討好的意味,“媽媽,吃這個。”
縱然跟付韻和好,她也沒改口太多。
稱呼也早已成了習慣。
方夫人更是習慣,態度好的半點異常都沒有,“你們也快吃吧。”
真的以為事情有了回旋,加上方陸北給的保證,讓喬兒放鬆了些,禾箏恰好給她夾菜,小聲叮囑她,“快吃吧。”
她點頭,正要拿筷子。
主位上的人卻眉眼不抬,輕飄飄地發話,“還沒問過,你家裏都有什麽人?”
抬起的手瞬間又放下,心也跟著下墜,就算踏上賽場也沒這麽緊張過,這才幾分鍾,她
的後背已經冒出了濕意,禾箏及時動了動喬兒的手肘提醒她答話。
不管怎麽說,肯了解她家裏。
就是個好征兆。
“還有爸爸在。”
方夫人隻是象征性地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溫吞吞地喝了水,才重新問話,可細細聽來,分明應該是關心的話,卻冰冷,沒有人情味,“媽媽呢?”
喬兒看了禾箏一眼。
這算是童年一個細小的傷痛,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願意說的。
禾箏便代替她開了口,“喬兒媽媽在她小時候就出了意外,去世了。”
“這樣,也難怪了。”
輕若鴻毛的幾個字,卻比尖銳的利器刺身還疼,喬兒垂著麵,睫尖微顫,知道了她的意思,不過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母親,才會做出未婚先孕這種事情——也難怪了。
繳了繳手指,她咽下了所謂的尊嚴。
看到她們兩人神色都落了幾分,方夫人主動解釋,“別誤會,我沒那個意思,隻是陸北跟我說你很小就一個人在外麵,比較可憐。”
“我是很小就一個人了,但不可憐。”喬兒不想頂嘴,所以這話也隻是為自己辯解,連聲音都是軟的。
太怕她們一言不合聊不來。
禾箏及時打斷,“您今天叫我帶喬兒過來,要說什麽事情嗎?我哥說您答應他們的事了,是真的?”
比起用鈍刀一片片的磨,磨的血肉模糊,將舊傷都翻出來陰陽怪氣地諷刺一遍,不如直接來一刀痛快的,她隻能替喬兒問,直奔主題了去,方夫人也沒打算詢問太多,她輕輕靠著椅背,麵容呈現在燈光聚焦處,無奈,掙紮,糾結,全部呈現了出來。
“我原本是想讓陸北娶個門當戶對的,可看他那個樣子也沒幾個正經人家看得上,他跟我磨了幾天嘴皮子,說你們有了孩子,難得他想結婚了,想要孩子了。”
禾箏跟喬兒眨眼的頻率一樣。
心跳的頻率也一樣。
像是在聽候宣判。
方夫人也知道她們的心思,“我念在孩子的份上,念在陸北喜歡,更念在你跟箏兒是好朋友,點這個頭不算大問題。”
好似看到了希望。
喬兒還沒高興的太早,禾箏卻單純的以為等到了勝利。
可前一秒的曙光還沒感受清楚,後一秒的陰霾已經追了上來,將希望吞噬,方夫人這次則是用愁容對著喬兒,“可是小喬,你有沒有告訴過陸北你家裏的情況?據我所知,你父親坐過牢。”
方陸北母親的厲害之處與他們兄妹都不同。
是在無足輕重的言語間,將一顆炸彈丟出來,讓敵人措手不及,連躲都來不及躲,就已經被炸成了人肉碎片。
這顆雷的
威力太大,喬兒身體僵硬地坐在方家的椅子上,麵前幾道食物都變了色,正以腥膻的餘味繚繞著她的鼻腔,胃裏正在翻滾,順著喉嚨反噬,她張不開嘴。
禾箏想解釋,卻被方夫人無視打斷,“禮義廉恥可以不顧,但你連幹幹淨淨的底子都沒有,這不是為難我嗎?”
言罷。
禾箏驀然站起來,才啟唇便被嗬斥住,“你坐下,我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麽。”
口鼻都像被塞住了,千言萬語太多,一瞬間噴湧,全部堵在嗓子裏,方夫人隻瞥了一眼,便又去看喬兒,她現在麵目慘白,已經沒有了半絲紅潤,更沒有了欣喜。
“可這件事陸北也有責任,是他沒管好自己,也是他來求的。”換了口吻,方夫人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還算講理,“上次事情太突然,我說話過了些,這次該說的就一次說清楚了,你要是真想跟陸北結婚,就跟你爸爸斷絕關係,這是我能做到的仁至義盡了。”
別人不知道。
禾箏知道,喬兒是被爸爸一手帶大的,雖然中間出了點事,但這份感情斷不了。
“你想要結婚,就得拿點東西來換,”說著,方夫人凝了禾箏一眼,“就算是箏兒結婚那會兒,都不是白白進去的,還得跟人家簽婚前協議,三年沒孩子就淨身出戶,你問問她,容易嗎?”
一切都被揭了底。
連季平舟都不知道的事,她一直藏著,卻被這麽說了出來,簡直無地自容。
喬兒四肢麻木,意識全部處於死機狀態,給不了答複,方夫人也沒有逼她,“我的提議,你好好考慮,要是考慮好了,陸北回來你們就能結婚,也好過大著肚子辦婚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