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他不會怪你
不知道她是真的睡了還是不想理會。
總之季平舟說到口澀,喉嚨被藥丸子的苦塞著,說到累了才疲乏睡去。
以為有禾箏在能一覺睡的安穩。
可不到淩晨便又醒了過來,也許是心有靈犀,季平舟睜開眼就看到空蕩蕩的枕頭,禾箏已經不在了,可那半截的枕頭卻印著半幹的淚痕,她也才剛離開不久。
她想走並不意外。
季平舟看到床頭櫃上的手機和她扔在椅子上的外套,就知道她不是走了。
可能是去洗手間了。
他安慰自己,可等了二十分鍾還不見人,心急是自然的,等不了了,隻能拿上外套出去找人,因為腰傷,行動遲緩了不少,走到護士站,值班的小護士已經睡著,想來就算禾箏從這走過去她也看不見。
一層樓一層樓的找。
走了一層季平舟便痛的臉色鐵青,胃裏翻湧著幹澀的苦味,沒走幾步便要扶牆,終於走到了高層,已經快接近頂樓,才在一間空蕩蕩的病房外看到禾箏。
清冷冷的空氣裏,她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用那樣孤寂的眼神四處張望,像是在分辨東南西北,像一隻受傷的小獸,淚痕遍布在眼下,瞳孔已經失色。
臉色很差,唇卻是紅的。
她腳上的鞋都沒有穿好,孤零零的站在那裏,聽到有人過來,驚慌地投射一眼過去,季平舟也有一瞬間的滯凝,不知道她這是怎麽了。
他慢步走過去,禾箏卻將自己擠到了牆角,流著淚,搖著頭,嘴裏呢喃著說:“……對不起,對不起。”
這對不起絕不是為他。
季平舟將衣服給她穿上,手掌觸到她冷冽的皮膚,刺骨的涼,他親吻著她的頭發,“你要嚇死我,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
禾箏窩在他懷裏,像是抓到一塊浮木。
“我夢到他自殺,我夢到他在這間病房裏自殺,他怪我……”
說到後麵,她幾乎哽咽,氣息不勻,言語咽下去又要吐出來,所以就拆碎了,讓季平舟必須要努力拚湊,才能明白其中意思,也終於知道了,這麽多年裏她做的噩夢都是什麽。
“沒事了……沒有人怪你……你們已經分開了,他不會怪你。”
季平舟竭盡全力的安撫她,禾箏卻咬著嘴巴,力度緊的要流出血來,“你不是他……他會怪我的。”
今天住在醫院,又跟季平舟睡一張床,情景的相似程度還原到了百分之九十。
這才讓她想到糟糕的回憶,他開始自責,手指掰開禾箏的牙齒與嘴唇,讓她無論如何悲傷失控都不要傷害自己,“他要怪就怪我好了,到我夢裏找我索命,是我把你拐走的,好嗎?”
禾箏搖著頭,眼淚一顆顆的
掉,情緒已經臨近崩潰。
她走上來的時候就已經失常。
何況現在。
聽魏業禮說的時候季平舟還不懂她的糾結與掙紮,不明白她對宋聞是何種愧疚,現在親眼看到,就像一把有了形狀的刀,在心裏剖析出血淋淋的形狀。
他簡直無法想象,禾箏這幾年是怎麽在他的責怪和對宋聞的愧疚中生活。
季平舟手掌輕撫著她的後腦,緊貼頭發,掌心顫抖著,卻還要忍著痛安撫禾箏,“他已經不在了,很早就不在了,也不是因為你,別哭,我們回去。”
禾箏哭到渾身酸軟,意識反複衝擊大腦。
早已認不清眼前是誰,懷念的又是誰,整條走廊蔓延著她的哭聲,像是哀訴,正渴望某個人知道。
可這裏不是當年宋聞住的房間。
也不會有他的魂魄。
怕她再夢遊出去,季平舟一晚上沒睡,也不敢動,怕將她驚醒,腰痛忍了一晚,等到魏業禮來接時禾箏才醒。
魏業禮將禾箏帶出去,卻也是故意支開,“箏兒,你先去車裏等會兒,我跟舟兒說幾句話。”
在電話裏季平舟交代了幾句禾箏昨晚的情況。
雖然不嚴重。
但也必須重視起來。
季平舟半坐起來,臉色比禾箏還難看,疲倦地衝魏業禮笑,“魏叔叔。”
“你別動了,你一個病人,不該把她留下來。”
他搖著頭,“我願意的。”
就算每天要走幾層樓找她,他也願意,隻是不願意看到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思念,孤零零的哭泣。
魏業禮輕歎氣,知道他的用心,“舟兒,陸北應該沒有告訴你,箏兒是有些心理問題的,從宋聞死了之後就有了,她一直吃藥維持的很好,但是之前車禍後又有了應激反應,所以現在更嚴重了。”
“吃藥?”
關於她的病症他知曉一點,但也知道並不嚴重,便一直疏忽了。
“嗯,一直在吃,不吃就會精神萎靡甚至出現幻覺,夢遊倒是小事了。”
禾箏在家裏沒出現過什麽情況。
這次失常,還是因為情緒遭到了刺激,季平舟記起昨晚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一定是那些,讓她又想起從前了。
這些交代完,便是更重要的事。
魏業禮輕聲囑托,“舟兒,我沒幾天就要回去了,箏兒這邊就交給你,有什麽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知道這是一份沉重的托付。
季平舟點頭應下,“我明白的。”
今天的情況,他也會盡量避免,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
魏業禮離開要比季家人晚。
季言湘因為跟季平舟鬧矛盾,這次事大,她巴不得早點回去跟一眾
長輩告狀,季舒也被她拉著一起回去,季平舟不要裴簡留下,他便真的老實跟著離開了。
留在醫院照顧的隻剩陳姐。
天越來越冷,醫院裏的人流量也驟然減少,大多住院的病人都出院去過年,一層樓隻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個病人。
日子漫長到季平舟以為自己快被遺忘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若不是喬兒來醫院拆石膏碰巧他,回去跟禾箏描述一番他獨自一人的淒涼,本是想諷刺他惡人有惡報的,卻意外勾起了禾箏的同情心。
到了小年,燕京落了雪。
方夫人跟幾個富太太一塊出去旅遊去避冬,這不是第一次了,方陸北倒是見怪不怪,隻是他以往春節都在跟女人鬼混,這次卻學乖了,一起在禾箏家裏包餃子。
從小到大見識的情景就是幾個女人圍坐一團討論是非的場景。
現在也一樣。
喬兒帶著禾箏包餃子,保姆阿姨在一邊擀麵,付韻的活兒清閑,幾人有說有笑,他像個女兒國裏等吃的豬八戒。
幾人不知說到了什麽,忽然笑起來。
笑完了,喬兒才注意到在一旁看電視打發時間的方陸北,隨手拽了塊麵拿過去,跟哄小孩似的,“喏,拿去玩吧。”
方陸北噓了一聲,“麵有什麽好玩的,幼稚。”
“那你跟我們一起包餃子?”
他更不屑了,“我又不會包,別賴我,一邊玩去。”
知道他是拉不下臉。
喬兒才不墨跡那麽多,一把將他拉起來拖過去,“很好玩的,你學學。”
十指不沾陽春水隻碰酒的人突然站過來。
連付韻都訝然,但看著方陸北跟喬兒十指緊扣的手,又忽然什麽都明白了,這兩個人彼此是有真感情的,並且時間越久,感情越深。
要麽及時製止,要麽隻能默認他們的事。
雖沒有吭聲,但她心裏,還是記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