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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不會是這樣

  月涼如水,淡淡的影光鋪陳了一地,順著窗口遙望進來,一路照耀到心底,明晃晃的,讓季平舟徹底看清楚了一切。


  禾箏問他對不起什麽。


  他想說所有,卻又覺得唐突又不誠懇。


  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喉嚨艱澀難吞吐。


  隻擁著她,已經覺得猶如夢境,身子都發沉,恍惚間,想起了和魏業禮坐在一起,他那番話,完全摧毀了季平舟這麽久以來的恨與怨。


  不追求真假,他隻想立刻來見她。


  腰很快被一隻纖細胳膊攬住,禾箏輕昂了下巴,竟然將臉架在季平舟肩膀上,細細的感受著他的呼吸,“別說什麽對不起對得起了,天這麽冷,快回家吧。”


  季平舟蹭著她的肩搖頭,“你別趕我走,你怎麽罵我打我都行,讓我留一會兒。”


  “發生什麽了?”


  若是沒事。


  他不可能這樣。


  季平舟好歹是季平舟,再落魄的時候也不會說出求人的話,可今晚,很反常,反常的讓人心碎,禾箏將手掌挪到他的發尾處,還是惦念著他給過的好,沒忍心傷害。


  不知這樣維持了多久。


  月亮不疲憊,永久的晝伏夜出,掛在同一片天空,遙遙的望著這裏的情形,禾箏卻有些累了,轉了轉眸,看著月色,瞳孔清亮,神色卻茫然。


  正要開口詢問季平舟。


  他卻先她一步,依然是掩不住喉頭幹澀低沉的腔,甚至像哭過的嗓子,悲情滿滿,“你怎麽從來都沒告訴我,你在醫院照顧我的時候就跟宋聞分開了?”


  懷裏的小人兒微怔,正在試圖脫離這個懷抱,季平舟卻抱得更緊,“你每晚睡著了,叫宋聞名字的時候是因為做噩夢了,你夢到他怪你,怪你照顧了失明的我而疏忽了他,怪你喜歡上了我,是這樣對嗎?”


  這些年她常常叫宋聞。


  不是一次兩次。


  他以為她是思念,可她隻是愧疚,是恐慌,原來她經常做噩夢……


  季平舟心髒好像被鑿了個洞,是個血窟窿,一直在流血,禾箏卻將他狠狠推開,掙開擁抱的那一刻腦袋撞到牆壁,一瞬間頭暈眼花,胃也開始痛,“誰告訴你這些的?!”


  “禾箏……”


  禾箏咬死了牙關,退後幾步,“別說了!”


  電梯在樓上。


  她甚至等不及直接往樓梯間跑去,中途被季平舟拉了幾次,卻阻止不了她要逃跑的心,可她要逃掉的不是季平舟,而是連她自己都不願意麵對的真相。


  樓梯間燈管壞了好幾隻,一會兒有光一會兒昏暗,禾箏在中間奔跑逃亡,跑到四層已經氣喘籲籲,陰冷寂靜貫穿所有,沒跑幾步,她大腦缺氧,嗓子生風,還是被季平


  舟追了上來,他從後抱住她,抵在牆上,截斷了她能逃的路。


  灰塵蕩漾在中間。


  季平舟眼中渾濁了心疼,言語已經小心翼翼了起來,“為什麽要跑?你如果早點告訴我這些,我不會那樣對你的……我們也不會是這樣。”


  禾箏眼眶泛起一圈的紅,在陰森的光影中抬起臉來,像索命的女鬼,她緊緊抓著季平舟的衣領喘息,“你放開我,我一個字也不想聽。”


  她明白。


  他什麽都知道了。


  她那些不堪的往事,卑劣的心思,一條條,一樁樁都被掀開,難堪至極。


  “你別哭。”季平舟手腕微微顫抖,抬手擦掉了禾箏的眼淚,“所以你根本沒有騙我,為什麽從來不說?”


  “說什麽?”她死死盯著他,“說我為了你負盡了恩師益友?還是說因為要跟你在一起間接加速了宋聞的死?是,這些都是真的,可我得到了什麽?你現在來問,不覺得可笑嗎?”


  起初接近他是為了宋聞的病。


  可從派對裏出來便不是了,她每天去醫院照顧失明的他,比他家的保姆還盡職盡責,從一天一次到一天兩次,再到三次,再到全天。


  漸漸的連宋聞那裏都疏忽了。


  也忘記了初衷,完全陷進了那份愛戀裏。


  後來被宋聞發現了他們的事她都不知曉,這麽多年,她始終覺得是自己造成了宋聞的死亡。


  夜夜被噩夢纏繞到睡不著,有時甚至覺得婚姻的不幸,是報應。


  魏業禮說完所有,季平舟便明白了禾箏所受到的苦。


  宋聞是因為自己得病而早早就跟她分了手,事後禾箏本想好好照顧他,給他找醫生治病,就算他們之間沒有太多愛,但那麽多年的相伴和依賴不是假的。


  用魏業禮的話來說便是:“禾箏一直覺得宋聞的死是因為她愛上了別人,所以才會愧疚難當,甚至一度想跟他一起去死,可最後還是排除萬難,選擇了嫁入季家,可換來的,好像是比死還糟糕的境遇,她怎麽能不難過?”


  季平舟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禾箏眼睛幹澀,說完就要走,季平舟卻又抱上來,用盡力氣,“跟我回去。”


  那個季家是個吃人的地方,禾箏永遠不會再回去,“回去給你姐姐羞辱?”


  他整張臉壓在禾箏的肩膀上,毛衣絨絨,卻是一片冰涼,“我不會讓她再見你。”


  “季平舟,”禾箏用手撐在季平舟肩膀上,盡量用清明的瞳孔看著他,生生把眼淚咽下,“不管以前怎麽樣,我們現在都分開了。”


  “可我如果知道這些,我們不會是這樣!”


  他在顫,壓著低吼。


  禾箏微斂神色,“你不是不知道,你


  隻是不相信。”


  一句話。


  點醒一切。


  連愛都不被相信,那她所做的那些,自然也都是無用功。


  季平舟手掌鬆開了些,禾箏趁機推開他,他從後趕上來,在拉扯中後退了好幾步,半個腳跟都踩在空台階上也沒有知覺。


  僅僅隻有一個念頭,帶她回去。


  他隻認她一個妻子。


  也隻有她。


  禾箏甩著手,說了無數聲放開,季平舟卻認死理般,“跟我回去,我們說清楚。”


  “還有什麽不清楚的?”禾箏抬著胳膊,胸膛有了起伏,劇烈洶湧,“我說放開——”


  她忽然猛地一揮。


  季平舟被推開,身子慣性往後倒,可身後沒有事物遮擋,隻是樓梯,瞬間踩空,驚嚇間忙抓了把扶手,呼吸卻不勻起來,鼻腔連著肺都死死堵著,像是哮喘發作。


  順著扶手,他緩緩滑坐到地上,麵容全白。


  禾箏看到季平舟那副淒慘的樣子還是頓了下,卻心硬地再次抬了步,沒走兩步,腦袋瞬間空白,回過頭去,幾乎確認了自己的猜想,“季平舟,你是不是哮喘發作了?”


  季平舟捂著心口,手撐著地,困難站起,臉上殘存一絲淒涼,眼裏,是禾箏看不懂的告別情。


  他不再勸慰,也不再祈求。


  而是轉過身。


  沉重地踩下台階,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已經沒有了求生欲,一腳直直打空,順著四樓鋒利的台階墜落下去。


  人影霎時溶於黑暗,跌入深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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