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你總要出來
高樓之下是一片白雪,綿延不絕,遠遠望著,仿佛到了盡頭也是這樣純淨的顏色,有雪粒子掛到禾箏眼睫上,她眨眨眼,想躲開風雪,季平舟卻已經走了過來。
躲不開。
他不發作古怪脾氣時倒真像個君子。
低垂著臉,連聲音也低垂了,沉沉的,敲擊在禾箏鼓膜上。
風一直在往一個方向吹,吹的左耳嗡嗡直叫。
季平舟的世界卻好像是靜音的,他抬起手,慢條斯理地將手套從指端一個個拿下來,伸手去觸碰禾箏時,她卻在雪裏後退了一步。
雖然弧度很小,但雪麵能作證,有凹陷。
季平舟動作有停滯,但還是微笑了下,“怕你冷,冬天你總是就穿這麽點,不能仗著自己年輕就這樣。”
她是年輕,經過那樣的摧殘,一樣養好了身子。
“我進去就不冷了。”
“可你總要出來。”
季平舟淡淡的笑,是那般不摻雜任何其他情緒的笑,溫情流淌著,衝走冰冷。
過往多少次,禾箏就是淪陷在他這種氣定神閑的笑裏。
“戴上。”他強硬地拉過她的手,讓她掙脫不掉,“哪怕戴到裏麵扔了也行。”
一退再退。
到了這種地步,季平舟早就沒了任何高傲可言了。
手套裏還是暖融融的,被舒適柔軟的布料包裹著,僵冷的五指多少還是得到了舒緩,禾箏低頭看著,季平舟指端修長,指甲從不超出甲床,他有輕微的職業病,對手上的一切細節都有著自己的考究。
相互最依戀時,他也摁著她給她修剪過指甲,一點一點,精致到弧度的規整。
修剪完了還要打趣一番,說她的手很小,腳也小,哪裏都小。
男人那點不痛不癢的小葷話禾箏明白的很。
生氣了就一把抽出手,沒好氣地斥,“小你別摸。”
季平舟接招時表情一本正經,更讓人生氣。
“本來也沒摸幾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寶貝呢。”
被他這麽嘲笑完,指甲也不剪了,禾箏罵了聲流氓,扔了抱枕就走。
他也從不追,也很少哄。
現在他還是會把指甲修剪的幹幹淨淨,但再也沒有機會抱著她打趣整治。
那段時光隨著那年冬天的最後一場雪,消融化水,蒸為空氣,再觸不到。
季平舟微微彎曲手指,骨節便會跟著泛白,每根指頭勻稱的像竹節,本來是完美的,可偏偏無名指上有一點印痕,是常年戴戒指所致。
婚戒他沒拿下來過。
花天酒地,懷裏抱著其他女人時,都沒拿下來過。
在這方麵他們各有各的堅持。
第一次吵架過後,禾箏便沒戴過戒指了,
那枚婚戒現在還靜靜的躺在北棟臥室的抽屜裏。
季平舟知道,但從沒問過。
手套戴好,他才鬆開禾箏的手腕,已經磨的有些紅,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禾箏卻已然清醒,抽出了手就往後退,手掌被他殘留的暖意圍困,終究還是沒能說什麽太嚴重的話。
隻是凝著他臉上的淤青,“以後不要打架了,你也不小了,別做這麽幼稚的事了。”
從前他理智冷靜,怎麽離了婚就這樣幼稚。
禾箏不懂。
季平舟也不懂。
“好。”他嘴角上揚的有弧度,好似覺得這頓打挨的值得了,“你說不讓我就不打了。”
禾箏收斂了神色,也提醒了自己不能心軟。
不再言語,轉身進了大樓內,過渡走過旋轉門時餘光看到季平舟還站在那裏,那副深情又癡情的樣子,倒叫她分不出幾分真幾分假了。
才走幾步,迎麵撞上新來的小秘書。
八卦又神秘地往門外看了兩眼,止不住猜測的心,抵在禾箏耳邊問:“禾箏姐,那是你先生嗎?”
“不是。”
她走得快,知道今天有會要開。
可這一撥人顯然都是懶惰散漫的,就連身邊這個秘書也是,走兩步就要問一句,“不是嗎?可是我看他的樣子,分明就是看老婆的眼神啊。”
“你還能看懂人的眼神?”
“能啊。”
小秘書蹭地站直了,神色認真。
禾箏體貼笑笑,並不當真,也不責怪,誰讓他們都是一群年輕人,愛玩鬧了一點是正常的,她也沒有那麽嚴厲。
會開完已經臨近中午。
才出會議室便看見了一直在外等她的人,雖然在別人看來那是張嚴肅冷峻的臉,可沒由來的,她就是覺得慈祥,罩著光輝的慈祥。
柔和微笑起來,禾箏慢步走過去,恭恭敬敬叫了聲,“魏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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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到中午將停。
烏雲被驅散了些,露出點點薄弱的光線,籠罩在商園上空。
季言湘回來時小南樓的傭人都還在忙。
隻看見她氣衝衝地走進來,便大氣不敢出,連一杯熱茶都要提心吊膽的去送。
可現在不管是誰去都是攬罪。
熱水滾燙,被她一揮,全部灑在地上,周遭的人紛紛後退了躲開。
季言湘喘了幾口氣,眼神毒辣地望向這裏一圈人,“去把季舒給我叫來。”
季平舟能那麽巧出現,除非有人告密。
季舒早上來了見她不在,猜也能猜的出來是她。
現在的境況,沒人敢跟季言湘反著來。
季舒在路上便想到了待會少不了要挨一頓罵,但也證明季平舟真正幫了禾箏一回,就算挨罵
也沒白挨。
值了。
客廳地上有碎掉的茶杯,還有水。
一看便知道季言湘剛才發了多重的火,季舒小步走過去,對上她的眼睛,立刻低下頭,手指繳在一起,心髒咚咚跳著,聲音細微,“姐,叫我什麽事?”
季言湘倏然抬起臉,她連衣服都沒有換,袖口還有碎雪,看也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季舒想過他們會起爭執。
卻沒想到季平舟會為了禾箏動手,麵上要裝樣子,可心裏竟然有點痛快。
桌上還有空杯子。
季言湘怒火中燒,拿了就往季舒腳邊砸過去,嚇的她微微哆嗦了下,隨即白著臉,眸中含淚,“您幹什麽?”
“是不是你去告的狀?”
“告什麽狀,我不知道。”
她們是親姐妹,彼此心裏在想什麽都很清楚,季言湘忍受不了在方禾箏麵前掉的麵子,不能怪罪季平舟,那火便全部撒在了季舒身上。
忽然站起來,季舒跟著抬起臉,迎麵便接了一巴掌。
一堂死寂。
連她也如同置身幻境。
季言湘卻是發了狠的。“你知不知道你壞了多大的事,我今天不教訓你,你還能得寸進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