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我先妥協
本來麵目揭開。
前一秒的嬌嗔柔軟是假的,現在尖銳直白才是真。
在這之前,季平舟沒想到自己在她心裏是這麽一個人,好似所有惡劣卑鄙的詞都能用在他身上,可他明明隻是幫了她。
他從前不幫她有錯,現在幫了她還是錯。
可說到底,不過是人錯了。
袖子上領口上都黏帶著水,還有絲絲的涼,他無力地垂下手,不在乎已經被咬開的紐扣,也不在乎禾箏的質問,臉上神色古怪,說笑也不是笑,伸手就攏住了禾箏的腰。
“你非要這樣嗎?”
霧氣隨著這場爭吵散去了大半,相互看對方的麵孔也都清明了不少,音色也不再發悶,禾箏更是冷而硬地答:“不是我非要這樣,是隻能這樣。”
“我幫你的時候沒想過太多。”
她寧願他承認自己是個偽君子,也不要這樣惺惺作態,“可我能不去想嗎?”
光線裏季平舟眼神靡靡,心好像被刺爛了,也是無力了,他這才明白,麵前這人恨他,就算他把心掏出來她也嫌髒。
所以她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用這種方式來告訴他,他們之間的關係隻能這樣了。
垂下臉,季平舟搭在禾箏肩頭,像是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半響。
兩人都累了。
這間浴室不寬敞,這點時間已經冷的像冰窖,禾箏身子在輕顫,季平舟抬起手,擱淺在她的手背上,再抬起臉,收斂了淩厲,像哄小朋友似的笑,聲氣還是軟了。
“你來糟踐我,你哭什麽?”
禾箏剛才就在哭了,那些眼淚讓季平舟見識到她的狠心。
她可以投懷送抱,名義上是報恩,也可以在最後關頭哭出來,讓他看到自己有多卑劣不堪。
房內不透風,季平舟將她的手貼在臉頰上,心疼又痛惜,像是求救一般,“是不是冷了?回去睡覺。”
禾箏想將手抽出來,卻被他死死扣著。
“我不怪你,你還小,衝動一點,天真一點,都是正常的,我幫阿姨,隻是不想你過的那樣辛苦,那個秦止,能幫到你什麽?”
平緩了心跳,漸漸適應了身上的重量,她也找回了聲音,臉龐褪去柔,剩餘一絲淡漠氣韻,“你別給自己找台階下了。”
“台階?”季平舟閉著眼,貼近她脖間,“在你麵前我有過台階嗎?你說說,哪次不是我先妥協?”
“沒有人逼你。”
“我自己逼自己。”
從來都是他在折磨自己,明明無法忍受她的過去,卻還要跟她做夫妻,可又要去想,總不能他一個人受折磨,於是花天酒地,縱容家人,讓她跟著一起痛苦。
前幾年的他是那樣自私笨拙。
現在更是沒好到哪裏去。
想著想著,季平舟擁著禾箏的力道更緊,她像被捆綁的魚,難受至極,“我要走了。”
她禮貌問候,卻讓他更冷。
“去哪兒?”
“回家。”
季平舟在沉沉的黑暗裏淡笑,“這就是你家。”
這是他們的家。
禾箏卻不認同,她是真的想走了,事到這一步,不算成功,也不算失敗,起碼今後季平舟不會在自作主張的在她的生活裏橫插一腳。
“別動了。”他乞求出聲,好似真的累了,“明早我送你回去。”
她想活動手腳,卻被季平舟摁住,“你在想什麽我知道,放心,以後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幫你什麽了。”
想了想,他又嘴硬補充,“你死了我也不幫忙收屍。”
“季平舟?”
禾箏字正腔圓地叫他的名字。
他也不抬頭,隻應了聲,“嗯?”
“為什麽要那樣幫我?”
他又笑,“想讓你過得好些,就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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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兒是暗的,烏雲蔽日,沒有陽光的清晨始終灰蒙蒙的,霧也散不開,堆積在空氣裏,景色被掩埋的斑駁陸離。
但唯一清楚的是,昨夜竟然下了雪。
雖然很淡,落到屋頂上隻有淺薄的一層,也許風一吹就開,勉強掛在枝頭上,卻壓不彎樹枝。
城市被微弱的白雪覆蓋,玻璃窗上滿是晶瑩的霜氣,循著白光看出去,隻有蕭索淒涼。
季平舟開了窗。
窗沿上也有雪,隨著搖晃,嘩嘩的落下去,聞到一股入冬的冷氣,心髒裏也冷僵了,他下樓,入眼便是已經恢複疏離神態的禾箏,她坐在客廳,麵無表情,像是審判官。
“要走了?”
細查便會發現他有不舍,有遲緩。
禾箏點頭,等的不過是他下樓來問,她就能名正言順地走,剛起身,季平舟卻在玄關拿了圍巾,“外麵冷,帶上。”
“不用了。”
她低頭換鞋。
他卻顯得固執,在她抬頭時將圍巾掛了上去,遮住她脆弱的脖頸,那寸皮膚也被圍裹住,他眉眼輕柔,細心地繳了結。
這場景重疊,和每次他出門時,她為他戴領帶一樣。
“別生病了。”季平舟囑咐。
禾箏點了頭便去開門。
不出所料,滿園的雪色晶瑩剔透,地上有層沒被破壞的雪,腳印踏上去,就有了殘缺感,沒走兩步,季平舟又在門口喚她,“禾箏,要拍照嗎?”
她側眸,露出茫然。
“沒什麽,走吧。”他心裏清楚,她根本就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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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簡每早八點便會去和風苑接季平舟,今天也一樣,昨夜
下了雪,路上堵車又打滑,遲了幾分鍾才到。
到了門外又不敢進去,生怕跟禾箏撞上,彼此尷尬。
站在屋簷下,裴簡吹著冷風,呼出的氣都摻白,等得腿腳冰涼麻木了,才不得不透過門縫去看看裏麵的情況,本打算若是禾箏不在,他便進去,若是她還在,今天便不來接季平舟了。
可眸光越過了門庭,滿園已經沒有太多白色了,反而園子中間的人卻更為醒目,他正將地上的積雪,樹梢上的雪,能夠收集的都收集了,聚在一團,準備堆雪人。
雪人已經有了初型,隻是那雪即將融化,又不太幹淨,還摻雜著黑灰色,就算成了,恐怕也不好看。
季平舟卻像中了邪,穿的那樣單薄,手指已經被凍的發紅,骨節冷硬,難以彎曲的時候,還在抓著碎雪往上堆。
窄細的門縫中,裴簡窺探到了季平舟最脆弱的一麵,那把雪也仿佛塞進了他的喉嚨,冷成冰。
他不敢再進去,隻能回到車裏,假裝從沒來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