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能開心就好
車停在另一邊,需要走過重重雨幕,可禾箏的眼神好像在說,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她也是要走的。
季平舟手裏捏著那枚已經泡了雨水的小方盒。
他還沒有看裏麵是什麽東西,眼皮上有雨滴,在往睫毛上掛,他拚命眨眼,讓自己還能多看兩眼禾箏的背影,原以為她會直接走掉。
一分鍾,還是兩分鍾,就會消失不見。
可沒走多遠,她便停在了不遠處的屋簷下,手裏拿著電話,整個人衣角和發稍上掛的都是水,活像個精致的洋娃娃被扔進水裏又撈了起來,脆弱之處,溢於言表。
季平舟記得她幾分鍾前的話。
——再也不想見到他。
但好似曾經最為看中的尊嚴在此刻已經被雨水衝垮,潰不成提,他隻想走向她,沒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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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開著暖風,熱烘烘的炙烤著空氣,可那樣浸泡出來的寒冷,也不是一時半會能驅散的開的。
副駕駛上的人蜷縮著身子,腳後跟踩著座椅,仿佛已經忘記了剛才那場天崩地裂式的爭吵,唇顫抖著,肩膀也顫抖,空蕩蕩地望著窗外,好似靈魂也跟著飛了。
車在紅綠燈路口停住。
季平舟這次沒有再給禾箏拒絕的機會,好在那件衣服沒有濕的太嚴重,比起他們身上的,不知好了多少。
他撐開衣服,蓋到禾箏身上。
她輕抖,像是受了驚。
知道她現在的心情,一定焦灼不安,被恐懼包圍,季平舟拿出了這輩子不曾有過的溫和和耐心,“冷靜些,待會就到了,還冷嗎?”
禾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隻知道那通電話裏喬兒說付韻病情突然惡化,正在搶救,生命垂危。
馬上就要移植手術了,這個時候出事,無異於致命一擊,從前那麽多的努力就要潰敗,她怎麽能接受,況且當初連宋聞也是同樣的狀況。
同樣在即將治愈時宣告死亡。
將她所有的希望掐滅,再狠狠踩上幾腳。
後來季平舟知道了些宋聞當時的情況,也知道禾箏如今恐懼不全是因為付韻突然出事。
他從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寬容到這個程度。
在禾箏麵前提起宋聞,沒有怨氣,隻是想用這個男人給她的回憶來安慰她。
“禾箏,別亂想,阿姨會沒事的……”他突然有些疲憊,“以前他不是因為病才走的……他們情況不同。”
這個他是誰他們都清楚。
雨滴敲在玻璃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卻在禾箏心裏無限擴大震痛著她的鼓膜,她手心裏攥著季平舟的衣服,僵硬轉臉,用紅通通的眼睛看著他。
季平舟知道她不喜歡聽自己提起宋聞。
他們兩個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孰輕孰重,他太明白了,這麽多年,他恐怕連宋聞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死掉的人才最珍貴。
活著的。
永遠不重要。
路上堵了好幾次車,季平舟還是用最快的車速到了醫院,前後不過半小時,禾箏下車時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眼前天旋地轉,季平舟攬了她一把,才將人扶起來。
一路上樓,都是因為有季平舟扶著,禾箏才沒有摔倒。
她走到病房那層,病房外已經有了許多人,方陸北也已經趕來,護士進進出出,他們守在外麵,就連明姨和方夫人都在。
看到禾箏。
喬兒和明姨一同怔了下。
先跑過去的是喬兒,她渾身都是正義感,伸手接過禾箏順勢推開季平舟,將她摟得緊緊的,瞪著眼睛去罵人,“你又對她做什麽了?混蛋!”
別說是禾箏,季平舟也沒好到哪裏去。
可還要承受著喬兒的埋怨。
他站著,一動不動,也並未還嘴,喬兒觸摸到禾箏的手,冰涼駭人,詫異出聲,“天,怎麽冷成這樣?”
季平舟也冷,聲音不自覺的有顫著,“淋了雨,給她換件衣服吧。”
喬兒滿目都是恨。
在第二句罵聲出來前被方陸北拉住,有勸和的意思,“不要吵了,先扶她過去坐坐。”
可在喬兒眼裏,此刻他們的麵目都是一樣的虛偽。
她猛地甩開方陸北的手,這份怨氣從季平舟延續到了每個男人身上。
她們過去坐著。
方陸北回頭看一眼,禾箏那個丟了三魂七魄的模樣像是一拳頭,砸進他心裏。
包括現在付韻危險的情況,每一件都讓人焦急。
“你們怎麽在一起?”方陸北收回目光,也有些訝異於季平舟現在的狀況,他全身濕透,在車裏吹了暖風,微微有烘幹的效果,可在這之前狀況有多慘烈,他都能預想的到。
“還弄成這個樣子?”
季平舟往邊上走了兩步,肩膀靠著牆,眸光黯淡無光,在禾箏身上落了一周,卻不忍收回。
“我惹她不開心了,她找我理論。”
看到了季平舟臉上的掌痕,還有脖子上被指甲劃過的紅腫,方陸北心都在往下沉,“你讓她打你了?”
季平舟低下頭,一時說不出來話,“她能開心點就好。”
他們這是在互相折磨。
方陸北原先堅定的向著禾箏,畢竟那是自己的親妹妹,沾親帶故,就算再煩,親眼看見她被欺負,總是忍不住要保護她。
可現在,心裏那杆秤竟然不自覺的偏向了季平舟。
別人看得到禾箏的可憐,他卻能看得到他們兩個人的可憐,尤其是
現在,季平舟這樣的人,竟然會被一個女人欺負的體無完膚,還沾沾自喜的說“她能開心點就好”。
方陸北看向那邊。
喬兒已經勸著禾箏將濕透的衣服脫下來,將自己的幹淨衣服給她披上,手一直握著,給她溫暖。
思緒一根弦一根弦的搭上去。
緩緩歸攏,禾箏睫毛撐開眼皮,恍恍惚惚地看著病房的門,因為事發太突然,甚至來不及用急救室,在病房裏就開始了手術搶救。
胡醫生一直在裏麵。
直到現在情況還是一樣嚴峻。
禾箏恐懼地攥著喬兒的手,音色發幹,“怎麽樣了?”
喬兒半摟著她給她溫暖。
“沒事的。會沒事的,別擔心——”
可通常事與願違。
病房門打開時跑出一名護士,明姨和方陸北圍過去,喬兒扶著禾箏勉強站了起來,她一瞬間眼前發黑,險些暈倒。
最後一秒,聽到護士說,“我們正在全力搶救,可病人心跳停止太久,還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