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撒謊成性
言語將停。
“季平舟”三個字像一枚子彈,貫穿了禾箏的心髒,她沒忘記自己撒過謊的事,現在謊言破碎了,無法麵對。
聲音停了一瞬,禾箏要回頭,耳廓沿著下頜卻被秦止扳著,眼神真摯誠懇,“他沒來,進去了,別怕。”
離了婚。
季平舟當然不會在意。
心被一根絲線吊著,左右搖擺,禾箏情緒稍落,笑也生冷了不少,無力地推開秦止的手,“今天謝謝,我先進去了。”
左側便是洗手間。
丟下秦止。
禾箏走進去時直落落的,眼神不敢偏頗一星半點兒,怕撞見季平舟,怕他那雙漆黑的又陰鬱的眼睛,跟宋聞很像。
臉頰掛著淡妝,秦止沒騙她,妝真的有些花了,眼下暈開的眼影匯在一塊,像幾滴淚,她顫著手指一點點蹭掉了,冷水從手背上衝刷而過,留下幾塊泡沫妝的水漬。
撐著洗手台。
她回了口氣,冷靜地從口袋裏掏出藥瓶子吃了兩顆。
有腳步聲過來,禾箏收回藥,將黏在臉上的發絲撥開了,露出一張嶄新柔和的麵容,五官合並在一起,像瓷娃娃。
鏡麵上有水珠蜿蜒淌下,曲曲折折,漸漸落入另一張女人的臉。
“禾箏?”
薑臻笑顏如花,眼神帶著盛氣,“我剛才還在找你,你怎麽躲在這裏?”
禾箏從鏡麵裏看著她。
沒有人是沒心沒肺沒腦子的,就連薑臻今天,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今天很漂亮。”
她誠心地誇讚。
薑臻摸了下耳垂上的寶石,璀璨奪目,“謝謝。”
那表情,像是她們第一次在珠寶店見麵的時候,她誇她帶那條寶石項鏈更漂亮,她笑著說謝謝。
“對了,你之前送給我一條項鏈,你還記得嗎?”
禾箏不知道她想幹什麽,“怎麽了?”
“那條項鏈我很喜歡,”薑臻說地情真意切,“但我不能白拿你東西的啊,以前我沒什麽好東西還你,現在有了,待會散席,你拿著這個到樓上房間找我。”
明晃晃的燈光色彩下。
她手上遞過來一張房卡,“就在3201。”
禾箏自然而然地要拒絕,“不用了,那是我自願送給你的。”
“要的。”薑臻強行將卡塞進禾箏手心裏,手掌一陣冷一陣熱,“我專門給你準備的,你不收,我會良心難安的。”
今晚是她先生的生日。
她刻意裝扮得雍容華貴,妝容精致,比做女明星時不知高貴了多了,正是如此,才要更小心翼翼,連看禾箏的眼神都是怯弱的。
收下了那張卡。
禾箏濕著掌心走出洗手間,那張卡變得滑溜溜的
,低著頭走了兩步,視線內清亮光滑的地板上斜著一道光影,淡灰色,輪廓跟季平舟的肩頸腰線一模一樣。
腳尖刹了下車。
她站住,隨手將房卡掖進口袋裏,冷漠疏離地走過季平舟身邊。
他跟在她身後,腳步落下的頻率都一模一樣,“你沒什麽想說的?”
“說什麽?”
“你還真是撒謊成性。”
這算是被當麵揭穿了。
禾箏沒什麽好解釋的,也沒必要解釋。
他們走得很近了,有穿堂風迎心而過,清冽冰涼,風擴散了季平舟身上的氣味,有些果香混雜著酒,還有香水味,很甜。
那味道。
在席上禾箏也聞到了。
是趙棠秋身上的。
季平舟追了上來,會場燈紅酒綠的畫麵隻在眼前閃了一瞬,禾箏便被他捉了回去,拉著後退開,推到走廊雕花的紋壁上,那些凹凸出來的部位抵著禾箏的背。
她剛仰起臉。
脖頸上的絲巾就被拽了下來,帶著蠻力,生生將皮膚勒紅。
季平舟喝醉了,不甘和受騙的情緒一並迸發了出來,“難看死了!”
“又沒讓你看!”禾箏也惱了,揉著脖頸,“還給我。”
“沒讓我看也難看,我以前給你買的那麽多你怎麽不帶?”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討厭的人。
婚前全被季平舟這張臉迷惑了,間接將他不講道理的缺點都給忽略了。
現在看,他才是最不可理喻的人。
“我不稀罕你的東西。”
這話季平舟聽著覺得可笑,說起話來傷人又尖銳,“您真高貴,一個私生女,掂量過自己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禾箏垂著麵,精巧的鼻尖都透著白光。
她聽著,睫尖微顫,像受了驚的小動物,眼裏那點光都暗了,聲是悶的,“說完了嗎?我能走了?”
她不是生下來就給他羞辱的。
看著她的眼,季平舟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他好像永遠也改不了說話難聽這個毛病,喉嚨艱澀滾了滾,他抬起手,想碰她的頭發。
禾箏不閃不躲地看著他。
竟然讓他怯了。
手放下。
季平舟克製著自己,讓自己的話盡量柔和,“為什麽要撒謊騙我?你分明就跟秦止認識。”
禾箏壓根不打算開口。
她想走。
恰巧方陸北過來,遠遠叫了她一聲,像是跋山涉水來救她於水火的好人,有他在,季平舟不能再做什麽,禾箏快步走過去,走近了,脖頸上的擦紅就更是醒目。
“脖子又怎麽了?”
“沒什麽。”她摸了摸,徑直往會場裏去。
方陸北轉身前,看到了季平舟手
裏的絲巾,一角正迎風飄搖,錦緞光色昂貴,落在他的手裏,好像就成了他的。
沒走到位子上。
他們單獨找了個沒人的角落。
方陸北注意到了禾箏的失神,“要不你先回去?早知道今天是這樣的,就不該來。”
“沒事,我緩緩。”
“喝水嗎?我去給你拿一杯。”
在身邊照顧的就隻有方陸北一個人,禾箏靠著牆壁,艱難點了點頭。
方陸北剛走,她便撐不住要倒下去。
看了眼薑臻給的門卡。
地方在三十幾樓,她得乘電梯上去,不打算等方陸北和這兒結束了,她直接走上電梯,刷卡摁了樓層。
方陸北回到會場拿水時季平舟剛好坐到位子上。
方陸北輕飄飄地看他,輕飄飄地說:“你別惹她了行不,那邊坐著你的小情兒,你去搭理她幹嘛?”
他們三個坐得最近。
鄭琅喝著酒,左右看他們,“惹誰?舟舟又碰見禾箏了?”
他拍了季平舟一下。
沒發覺他的臉色已經陰沉下去,寡淡無光,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我說你一個大男人,老是欺負人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幹什麽?”
季平舟攥著酒杯,半張臉倒映在彎曲的杯麵上,浮光掠影下,神色模糊,“她又騙我,不欺負她欺負誰?”
前一桌的酒敬完。
今晚的壽星正挽著身邊的新婚妻子走過來,還沒走近,便看見季平舟一腳踹開椅子,大步往會場外走了過去。
有人在後麵喊他,他根本不搭理。
“舟舟這是怎麽了?”
壽星舉著酒杯,五十歲了,臉上倒不顯老態,但終究是上了年紀,跟這一桌的年輕人還是不同。
鄭琅先站起來,還順便摁住了方陸北的手,留下他一起應酬,“孫叔叔,他就那個臭脾氣。”
“知道知道。”
季平舟在圈子裏是出了名的天之驕子,被一家子人寵著長大,誰也管不住。
鄭琅拿著酒杯碰了下,啜了口,仰頭喝酒時,絢爛的燈景下,目光卻落在了一襲長裙,容貌嬌媚的薑臻臉上,她站在別的男人身邊,正嬌怯地笑著。
方陸北也跟著喝了一杯。
以為這就結束了,卻沒想到鄭琅冷不丁地說,“還沒祝孫叔叔新婚快樂呢。”
他又舉起杯,這次卻是衝薑臻,“百年好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