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把她的東西扔出去
具體的轉院時間還沒定下。
但一定是在早上。
昨夜風霜重,季平舟衣著單薄,回到商園時車沒停好,撞上了停車位前的花壇,那一聲震天動地,陳姐跑出來接他時嚇的心都晃了下。
一家人都被他給鬧了起來。
裴簡架著他進樓時季舒就站在旁邊,聲音漠然的簡直跟季平舟曾經的模樣如出一轍。
她看看陳姐的眼淚,又看看季言湘擔憂的臉。
半嘲半諷地說:“人跟人的命就是不一樣,這位爺兒金身寶貴,那邊人都躺醫院了,也沒他這碰一下要緊啊。”
一家人都知道她說的什麽意思。
季言湘隻冷冷瞪了她一眼,喚邊上的人把她帶走。
季平舟到房裏後身子骨還是冷的。
陳姐忙著給他擦手換衣服,逼著他喝了好幾杯熱茶手上才來了些溫度,室內那丁點兒白刺的光映在他皮膚上,落在臉廓,更顯得他眉目蒼白,像塊被摔碎的玉。
那模樣雖然讓人心疼。
但也全是無能為力。
季言湘沒見過他這個樣兒,怎麽看都來氣,一怒之下便下了令,“明天把這屋裏女人的東西全扔出去,以後誰再提那三個字,統統滾蛋。”
這屋裏女人的東西隻有禾箏的。
她留下的,也隻有那些東西了。
季平舟手裏捧著溫熱的茶杯,衣領子被陳姐扯開了,正用幹毛巾擦著濕冷的脖子,他森森抬起眸,那麽不冷不熱的一眼,叫幾個人一起心裏發毛。
天亮之後別說扔東西了。
就是季言湘的人,一個都進不去北棟的門。
她在南樓裏邊砸東西邊吆喝著要叫老爺子回來。
裴簡把消息帶到季平舟耳邊,他發著高燒,嗓子啞,鼻塞,頭疼腦熱,症狀嚴重,偏他又是個體質差的,遇到發燒感冒總比普通人嚴重許多。
跟禾箏在一起這幾年。
她愣是沒讓他得一點小病,體貼入微,愛的精細。
“三小姐說您今天不能過去,不然她就叫老爺子回來,您還是別……”
話說的含蓄。
再含蓄,季平舟也知道其中厲害,可他卻像沒聽見似的,拿著條黑底灰紋的領帶比在自己規整的領口下,那兩段指節白的沒有顏色,“這條行不行?”
他聲音低的難以辨別。
裴簡停下,茫茫然看向他,“什麽?”
“這條行不行?”
說了那麽多,他在乎的卻隻是一條領帶,裴簡更多的話就生生的卡在那裏,望著衣帽間裏麵,淒冷一片,依稀又想到曾經,禾箏還在的時候。
雖說兩個人感情並不好,經常冷戰。
可禾箏從沒在生活上讓季平舟粗糙過,哪怕是吵了架,第
二天一早還是會給他準備衣服配飾,他有時急急忙忙要走,她就在後麵追著給他打領帶戴手表,一切都收拾妥當了才放人。
季平舟也有不耐,但從來沒拒絕過。
現在,倒真成了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看了眼時間,裴簡隻好無情地提醒季平舟,“方小姐那邊應該已經走了……您還是別過去了,到時候白跑一趟,又何必……她的狀況還是很不好,您見她,她恐怕會更難受。”
“轉去哪裏的醫院了?”
這些天聽他們說這些話聽的太多了。
不是不痛,是已經麻木。
“方陸北沒透露,我們這邊,也不好問。”
是他們追車導致車禍發生,害了人,裴簡實在不好意思舔著個臉去問,問了又有什麽意思,方家那邊,這次是站在禾箏身後,一定要離婚的。
他們是能夠仗著家大業大壓迫方家,可就兩家人的交情來說,老爺子那邊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這個辦法也是絕對不可行的。
若是真這樣做了。
禾箏會恨死他。
腦內一陣陣鈍痛,季平舟攥著那條領帶,心口也開始劇烈發作著,裴簡發覺不對勁,急忙扶著他坐下,好多話說不出口,隻能靜靜等著他自己消化了去。
事到而今。
算是了結。
他們也不覺得還能有什麽生機。
唯獨季平舟還在苦苦掙紮,隻是他掙紮的太晚,將死之人,不會因為多吃了兩顆藥就活過來。
心絞痛過去,季平舟冷靜地望了望衣櫃裏女人的衣服,有點垂死掙紮的意思,“禾箏媽媽是住在嘉禾路的行城胡同對嗎?”
出於預感,裴簡低頭看去,眸光細細落在季平舟的頭頂,他頭發純黑,一連幾天沒有休息,皮膚更顯憔悴蒼白,病容沉沉,說著話的時候,是帶著孤注一擲的意思。
“舟哥……事已至此,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往日那麽聰明的人今天卻忽然犯了糊塗。
季平舟撐著裴簡的手站起來,一抄手就將他口袋裏的車鑰匙拿了過來,裴簡渾身僵住,忍不住去叫他,“哥……”
話才出來。
他又折返回來,拿了褶皺的領帶就走。
沒一會兒,樓下響起汽車引擎聲,越走越遠。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
季平舟沒在燕京。
晚上燕京一片靜謐,煙花炮竹早在很多年前就被禁止了,裴簡在商園吃飯,一場飯席都在幫季平舟圓謊,惹的季言湘沒吃兩口就走了。
季舒比誰都沒心沒肺,吃飽喝足,喝了最後一碗湯暖了身子,一抬眼,目光晶瑩的望著裴簡,很小聲很小聲地問:“小簡,你能帶我去見見禾箏嗎?”
餐廳裏沒人了。
剩餘幾個保姆在收拾碗筷。
但不是季言湘的人,裴簡麵露難色,正要拒絕,連措辭都想好了,季舒卻先開了口,“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前些天去買東西,給她也挑了個禮物,想親手送給她,以後,應該就沒有機會再見麵了。”
裴簡低著頭,沉默不語。
“小簡,你是知道禾箏現在在哪裏的,對嗎?”
他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季舒話裏滿溢著悲傷,“我知道,你不告訴我哥,你不想讓他們見麵。我也不想,我以前覺得希望他們好,但這次不會了。”
裴簡內心有所鬆動,眼神也純粹了些。
“那次禾箏跟爺爺簽協議書,是我發短信告訴我哥的,我後悔了,早知道他會這樣,我當初就應該像你,像琅琅哥一樣鐵石心腸。現在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聽出她濃濃的自責。
裴簡於心不忍,放下了筷子,他目光偏斜,看了眼一旁的傭人,小幅度對著季舒點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