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為什麽跟你結婚?
說是廝殺都不為過。
多多少少季平舟是挨了傷,這要怪他硬氣地去扯禾箏身上的濕衣服,她也是咬緊了牙根跟他拚命,臉上都手上都是眼淚,毛衣都被撕的變了型,像一件殘缺的工藝品掛在肩頭。
禾箏抵著床角,雙目瞪的血紅,瞳底映著季平舟的臉,他流了血,在眼皮上,順著太陽穴暈開。
他搓了搓手指,看著那點顏色,複又仰眸看著坐在角落裏的女人。
他們明明是夫妻。
卻又是仇人。
“你真覺得我收拾不了你?”
禾箏記著那條掛在趙棠秋脖子上的墜子,她恨恨地望著他,在心中已經將他撕咬的七零八碎,流著血和淚,兜兜轉轉,降臨在身上的終究是痛苦。
“季平舟,你要是真恨我,今天就把我弄死。”
“我弄死你幹什麽?”他坐在一盞炙熱滾燙的燈束下,疲倦又輕挑,笑容滿是惡寒,“弄死你讓你下去找你的心上人?”
“方禾箏,你怎麽這麽聽他的話,他讓你嫁給我你就嫁給我?你每天跟我在一起,跟我同桌吃飯,睡一張床,這些時候,心裏想的是誰的臉?你踐踏人的手段可真高明,知道找替身,您怎麽不幹脆讓我整成他那張臉,心裏一定痛快壞了吧?!”
“說什麽破墜子來跟我鬧,說白了,你惦記的是一個物件的嗎?你惦記的還是人!”
本就破碎無幾的靈魂碎片仿若被他用火烤了烤,又浸入冰水裏震了震,最後拿出來,懸掛在城牆之上,摔的粉碎。
禾箏無法抑製自己的惶恐與滾滾恨意,她咬緊牙根,麵孔冷的像是撒旦丟在人間的怨靈,“你看了什麽?你怎麽知道這些?”
“裝不下去了?”
“我問你怎麽知道?!”
她吼出來,嗓子暗啞。
季平舟不假思索從口袋裏掏出他從家裏帶出來的東西,是一張紙和幾張舊照片,他揚起手,掄圓了胳膊,扔到禾箏臉上,連帶著過往的回憶,一起撕碎了,像灑宋聞的骨灰那樣鞭撻著他們年少的情感。
一次不夠。
他重新拾起來,又摔到禾箏臉上。
“你把這些東西藏在我們的家裏,你問我怎麽知道?”
禾箏僵著身體去撿那些碎片,手腕卻驀然被季平舟握住,狠狠釘到身後的牆上,她痛的緩不過氣,眼前恍惚著出現了幻覺,好似現在在她麵前的人是宋聞。
她就要跟他去了。
她好後悔三年前沒有跟他一起走,如果當時選了另一條路,現在何至於被如此。
彼此折磨?
過往種種皆是罪。
季平舟臉色慢慢的變了,他拾起宋聞的遺書,像張貼罪狀似的展開,拿在禾箏眼前,字體娟
秀卻虛浮,寫下這封信的時候,他身體已經很差。
她都能想象宋聞坐在黃昏餘暉的天色下,金光渲染了他的死亡,他帶著笑,用最後的溫柔寫下那封遺書。
“不是舍不得嗎?看啊!”
他又何其殘忍,留她一個人,麵對如今生不如死的狀況。
禾箏耳朵發震,聽著季平舟的話,眼神空茫地看向他,好像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他卻恨不得將自己的眼睛挖出來,貢獻給他們至死不渝的愛情,“不敢看?還是要我來讀出來?你那麽執念那條墜子是為什麽?送平安?”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忍不住樂了。
“他在信裏說什麽?他說謝謝你把護身符送給他,可是他沒有命用了,希望你能轉贈給我。那是你給我的東西嗎?那是你們合起夥來扔給我的垃圾!你真好意思問我要,自己不覺得惡心嗎?!”
他胸腔中翻滾的恨無法平息,反而愈加強烈,“怎麽到了今天我還是沒能看懂你們的騙局?你說,是你手段太高明,還是我太蠢?”
禾箏渾身都是血窟窿,被他尖刃似的字眼捅出來的血窟窿,發根被他揪住,臉也被迫仰起了。
她清冷的眸裏渾然是無助的眼淚。
“季平舟,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呢?”
他的怨氣一股股收斂,最後像是啞巴了,磕磕絆絆問出:“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想我怎麽樣?要是真這麽委屈,當初就去死啊,跟我結婚幹什麽?現在想想,還真膈應人!”
“為什麽要跟你結婚?”禾箏被絕望附體,她竟然扯出一抹笑,摁下季平舟的手,將黏在臉上的發絲撥開,用被淚水衝刷過,清明的眼睛看著他,“你想聽實話?”
他還沒作聲。
她已經給他們的感情判了死刑,“為了錢啊,為了有好日子過啊,而且發現了你是個蠢貨,特別好騙的蠢貨,你真以為我愛你呢,你嫌我不幹淨?睡的時候不是挺高興的嗎?睡完了又嫌東嫌西?怎麽?我沒伺候好您?”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很年輕,又很幼小的時候,方禾箏已經是被流言蜚語捶打出來的女人,她功利,虛榮,寡廉鮮恥,她喜歡能讓她當跳板的男人,比如季平舟。
第一次見麵。
她穿的漂亮,妝容淺淡,站在他麵前說“你以後一定會喜歡我的”,也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的如意算盤便一筆一筆的記好了今後要走的路。
方家商戶,私生女。
怎麽想都不可能跟季平舟這樣的雲端上的天之驕子扯上關係,可她方禾箏偏偏就可以,她有這個膽識和氣魄。
她甚至還敢一邊勾搭季平舟,一邊和舊情人甜甜蜜蜜。
恨衝破了
枷鎖,季平舟合緊了手指,將宋聞留在世上最後一張遺書攥的麵目全非。
禾箏不怕,反而帶著瀕死之人的笑,“季平舟,再這樣下去,我可不敢保證不會把男人帶到你跟我的床上,還是你想親自看我們表演一番?”
脖頸驀然被握住,像一寸並不鮮活的柳條,隻要季平舟輕輕一折,立刻就會死亡,他聲音暗啞,氣息低微,“你賤不賤?”
生命在被摧毀,靈魂仿佛脫離了軀殼,禾箏聲息脆弱,瞳孔含水,被季平舟掐著,大腦缺氧,在幾近死亡的狀況下,手卻遲鈍地伸出去,想要觸碰宋聞的遺書,好像在死前摸一摸,就能跟他共同輪回似的。
終於快要觸到,隻差一點點……
那張廢舊的,像塵埃一樣的紙卻被撕的粉碎,同時刻,禾箏的生命也被剝奪,她最後一口氣稀缺的回到身體裏,險些……再差那麽一秒鍾,季平舟就會把她掐死了。
可下一秒。
他卻抱住她,她癱軟著,皮膚上浸滿了冷汗,一張臉青紫充血,嫩白的脖頸上手印清晰,她被迫趴在他的肩頭,血管都冷了,他擁著她,抱的很緊,很怕失去。
仿佛快死掉的那個人是他。
季平舟的聲音抵在禾箏耳邊,絲絲浸骨,“你看你現在,為了個死人跟我鬧成這樣,值不值?”
在看到趙棠秋脖子上的東西時。
禾箏得承認。
她恨得想親手跟季平舟同歸於盡。
可她越過大雪回來,站在客廳裏,暖和溫熱的氣流順著皮膚攀爬,她一眼看到了半蹲在電視機前擺弄清洗機的男人,他的手指那樣好看,臉也清秀,穿的幹淨單薄,淡淡地問她帶傘了嗎?
好像他們還是平常夫妻,吵過了架,第二天還能和好如初。
要比蠢。
她可比季平舟蠢多了。
竟然就溺死在他的一句關心裏。
多少年過去,他一如當年在雪夜裏,用大衣裹住她,憐愛,心疼地吻她。
親完了。
還用指腹擦拭著她唇角的濕潤。
可她知道,無論如何,他們得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