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討厭兒子的陳縣令
天剛微微亮,便有人敲響了宅子的大門。
“咚咚咚咚”
“誰呀?這麽早來找。”守夜人睡眼惺忪,揉著眼,打開大門。
“你家少爺來了,還不快去通報陸公子,說是陳少爺來找小蝶姑娘。”拍門的小廝衝著守夜人說道。
陳連修揮揮手,說自己親自去尋,讓他不必通報了,萬一吵到小蝶姑娘睡覺,定要問他的罪。
那守夜人自是不敢,側著身子讓陳連修與他的小廝進去了。
陳連修小跑來到小蝶的房門前,見屋裏沒有燈光,也是靜悄悄的,就在門口守著,手裏摩挲著一隻黑漆木盒,一臉傻笑。
那小廝看不過,與陳連修說:“少爺,要不讓小的去敲門?這才剛入卯,姑娘應該還未醒呢。”
“你小子小點聲,公子我樂意等著,不像你,一點耐心都沒有,活該你討不到媳婦。”
小廝一臉委屈,“公子說我就說我,可不帶攻擊我娶不上媳婦的!”
陳連修就在小蝶房門前等著,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小廝又在那感歎,“我說公子啊,我都準備好了,咱去敲門吧。”
陳連修還未說話,就聽見遠處的腳步聲。二人去看,發現是一個婆子。
那婆子見陳連修在門口站著,忙去行李,“見過少爺。”
陳連修一夜未休息,應了一聲,還有些沙啞。
那婆子正要走,看著陳連修還站在那裏,欲言又止。那小廝看到婆子這模樣,陪了公子一夜,他也未曾休息,本來性子就急躁,又見婆子這磨磨蹭蹭的樣子,不覺火氣就上來了。
“有話就直說,磨磨蹭蹭的,成何體統!”
那婆子連忙走上前,又對陳連修行了一禮。衝著那小廝回道:“奴才是見公子衣衫上都落了露水,想必在這裏站了許久,可這房裏已經沒人了呀!”
“什麽沒人?不是在裏麵休息嗎?”小廝急了,以為婆子不知禮數,忙嗬斥道。
“真的!陸公子,小蝶姑娘還有秦公子是深夜乘著馬車走的,公子不知道麽?”
“這好好的,要走怎麽也不打聲招呼,而且為什麽是深夜離開呢?”小廝聽了婆子的話,很是疑惑。陳連修聽了他們二人的談話,也不言語。沉著臉走到小蝶房門口,輕聲喊了句“小蝶”,裏麵無人應答。
他舉起手,想要敲開房門,但手還未摸到房門,就放了下來。陳連修又舉起手,最終還是推開了房門。
屋內靜悄悄的,陳連修站在門口,念了句“小蝶”,聲音略有沙啞,可是卻無人應答。桌椅板凳擺放的整整齊齊,看得出來,主人走的很幹脆。
床鋪也收拾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褶皺。陳連修走到床邊,屈身坐在床上,靜靜出神。小廝看得有些難受,出言想勸勸自家公子,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隻好站在一邊陪著他。
不知過了有多久,外麵有下人過來傳話。小廝怕驚擾了陳連修,更惹得他不快。快步走到門口,問是何事?
“廚娘拖托小的來問話,不知公子中午是否在這裏用飯,也好早些做好準備。”
小廝看著外麵的日頭,問:“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剛入午時。”
“那你在這等一等,我去問問公子。”小廝說罷,進屋輕手輕腳走到陳連修麵前。陳連修依舊抱著黑漆木盒發呆。小廝見陳連修自昨夜到現在一直未曾合眼,更未曾進食,心中擔心異常。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就見一直安靜的陳連修,站了起來。
“回府。”聲音沙啞不堪,異常難聽。說罷,徑直走出了屋子。小廝隻是一愣,然後滿麵春風,歡快應道:“是!”緊跟著陳連修出了屋子。
“直接鎖上,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
至此,宅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隻是一眾丫鬟婆子偶爾也會聚在一起閑聊。一個說她家的陸公子是如何的風趣幽默,英俊瀟灑,另一個又說她家的小蝶姑娘如何的傾城絕色,絕代風華。還有人說他家的秦弟弟是如何如何的可愛,如何如何的呆萌。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些閑著的丫鬟婆子們可是夠唱好幾出戲的。
過了幾日,陳縣令的封賞下來了,聖旨上說陳縣令剿匪有功,成功解救數十名良家少女,真是擔得起百姓的父母官的名號。又說陳縣令把整個安遠縣治理的井井有條,安遠縣上交的賦稅也是在同級縣裏,位居前列的。所以聖上特賞黃金百兩,陳縣令官升至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即刻調往京城任職。
陳縣令自是喜不勝收,連看著自家兒子都順眼了許多。陳夫人收拾行李,讓陳連修也快些收拾收拾,一同進京。可陳連修卻說不去帝都,守在安遠縣。陳夫人明白陳連修在想什麽,想開解開解他,可話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隻好長歎一聲,出門去尋陳縣令了。
陳縣令知道了陳連修的事,也聽下人說陳連修自從宅子處回來,就大醉了一場,睡了兩天兩夜。而後又閉門不出,日日躲在書房裏。陳縣令本想打一頓就完事兒了,反正他也打順手了。但又念著自家兒子也大了,要麵子,而且這明顯是感情受了挫折啊!這打自是打不得的。可兒子不願走,他又有什麽辦法?正想說“隨他吧。”瞥見自家夫人目露凶相,仿佛隻要他敢說出那三個字,他夫人就能立馬讓他歸西。這情急之下,忽得又想起陸秋禾走之前跟他說的話。
“陳老爺,小妹的事我做不得主,但我不反對就是了。多餘的話,您也不必與我講了,到底該如何做,那是她的事。我們既然決定明日就走,您是個通透人,想必也明白小妹的意思。而我們還想著與弟秦安逸尋醫治病,大夫說名醫難尋,許多有實力的神醫往往被名利二字驅使。這路途遙遠,一時也不知該往何處尋,但也要盡快動身,我們不便再耽擱了,就先辭別二位了。”
……
這,尋醫治病,名醫,名利,這是不是賢侄的暗示啊。
陳縣令想到此處,連忙去尋陳連修。陳連修仍說留在安遠縣,還說讓陳縣令安心去京,不用擔心他。陳縣令冷笑,誰擔心你這個小崽子!他道:“腿長在你自己身上,去不去與我們何幹?反正你與那陸賢侄也不算親近,他說要到京城給秦兄弟尋醫治病,到時候勞煩夫人去照看照看就是了。哎,我就把這宅子留給你,我和你娘明日就要啟程去帝都了,你就安心在這住下吧。”陳縣令說罷作勢就要走,卻被陳連修一把拽住了胳膊。“爹的話可當真?”
“自然是當真的,你是我兒子,我還舍不得這宅子不成,一定留給你。”陳縣令道。
陳連修連忙說:“不是這個,是陸秋禾當真要去帝都。”
陳縣令暗笑,看著自家兒子急切的表情,稍稍收斂了內心的戲耍之意。“這個啊,自然也是真的,這是陸賢侄親口告訴我的。”
“爹,您怎麽也不早說!我也去帝都,等我收拾收拾,你們明日來喊我。”陳連修激動的抱住他老爹,直接在陳縣令臉上親了一口。
陳縣令一臉嫌棄,拿衣袖在臉上擦了又擦,感覺快掉了那層皮才罷休。又想起自家夫人,陳縣令回頭衝著門外躲著偷聽的陳夫人打了個手勢,笑的春風蕩漾。陳夫人啐了他一口,才笑著離去了。接著又與陳連修聊了一會兒,才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