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長蛇吐信
皇後娘娘的眼光倏然飄到了她的臉上，像是感知到了她心底的祈禱似的。
沈曦宜渾身一凜。
正當此時，皇後身邊的婢女湘竹緩緩走了進來，低頭道：“稟皇後娘娘，楚巫大師到了。”
沈曦宜猛然聽見皇後娘娘還有別人要見，委婉地道：“既然娘娘還有大師要見，那曦宜就先告退了。”說著就要退下。
不想湘竹微微一笑，橫身攔住了沈曦宜。隨即隻見皇後娘娘微微笑道：“不妨事。這位大師是本宮特地從嵩陽召來的高人，能解百毒，能祛禍避災，甚至能起死回生。左右沈姑娘也在這裏，不如一起見見這位大師？”
這話雖是商量，實則沈曦宜推諉不得。
沈曦宜不知皇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得從新又坐下。不到一會兒的功夫，皇後口中所說的那位大師便步履姍姍而來，遠遠地給皇後下跪行了一個周全的禮數。
沈曦宜並未坐在珠簾之後，因此看那位神秘的楚巫大師甚是清楚。
那婦人三十多歲的模樣，臉上畫著漆彩，渾身衣衫襤褸，頭發也亂蓬蓬地，手裏拿著個攀著蛇的拐杖。她眼睛中的白眼珠倒是比常人多很多，有下掏眼，配上她這一身渾身鈴鐺和骷髏的奇怪裝束更讓人感到陰鷙之意。
她沙啞地嗓音就像是被砂輪子給磨過，給皇後請安的時候雙手交叉在胸前，身體全部貼在地上，也同樣像一條蛇一樣，“拜見皇後娘娘。”
沈曦宜心中隱隱不大舒服。這樣的人，一看就不像是尋常人。皇宮之地，明明是法度最為森嚴之地，皇後為何要召撚神撚鬼的人入宮？
偏生還要她留下來看著。
楚巫給皇後請安，珠簾之後的皇後看不清表情，但卻讓人感覺分外胸有成竹。
“大師，請起。”從陰影中看出皇後輕輕抬起手。
楚巫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在那一刻，沈曦宜瞥見她拐杖上的蛇的眼球動了一動，顯現出妖異的光芒。
啊！那是真的蛇，原來那竟不是雕像！
沈曦宜禁不住輕呼一聲。
從楚巫一進來的時候，沈曦宜就斷定那蟒蛇是假的。且不說皇後是斷斷不會叫如此危險之物進入自己的宮殿，宮中侍衛也必定會攔截的啊——然而方才那一瞬間她看見了，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就是活生生、長著鱗片和尖牙的毒蛇。
皇後注意到沈曦宜的輕呼，關切地轉過頭來，道：“曦宜，你沒事吧？”
沈曦宜不想在這種場合露怯，強心壓抑住內心的惡心，搖搖頭道：“多謝娘娘關懷，小女沒事。”
楚巫也注意到了沈曦宜，她嘶啞的聲音又想起，“這位姑娘麵生得很。”
皇後沉聲道：“大師，這位就是從前本宮提過的沈曦宜姑娘。她跟舍弟兩情相悅，端是快要成親了。今日請大師前來，就是請大師看看生辰八字，也好擇個良辰吉時辦喜事。”
原來她們早就認識。
沈曦宜額上冷汗涔涔，隻有這一個念頭。不過聽皇後所言，似乎她也並無惡意——隻是請來幫沈曦宜看看生辰八字。
沈曦宜至此方明白了為何皇後一定要她留下來。
楚巫點點頭，托著手杖，還有上麵纏繞的毒蛇緩緩朝沈曦宜走了過來。那隻蛇軟膩膩的身子蠕動在拐杖上，雙翼張開，尖尖的腦袋高高翹起，煊亮的眼珠甚是刺眼。
一哆一哆地向前探著，仿佛下一刻就撲到沈曦宜的身上……
沈曦宜從小最怕蛇，饒是強行鎮定，此刻也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哇地一聲幹嘔出聲。
楚巫的腳步截然而止。
全場就這樣靜寂了半晌，湘竹上前去扶住沈曦宜。
皇後微微掀開珠簾，關切地向沈曦宜問道：“曦宜，怎麽了？你還是不舒服嗎？楚巫大師，可是難得來一次。”
那叫楚巫的怪女子臉上皺巴巴地，見沈曦宜這副模樣，非但不躲開，還饒有興致地抬起手來叫那蛇纏繞著她的手臂，“小姑娘，這蛇是不會咬人的。”
沈曦宜瞧著楚巫實在是不順眼，那條蛇更是跟她針鋒相對。
沈曦宜實在是受不了，從楚巫身邊奪路而出，到皇後麵前歉然道：“皇後娘娘，小女自幼畏懼蛇蟲，方才失態了，還請皇後娘娘原諒。”
沒想到皇後隻是冷冷地哦了一聲，“真的嗎？你怕蛇。從前倒沒聽玠兒說過。”
沈曦宜牙關緊咬，餘光瞥見那蛇一動一動的心裏更加恨。
盧玠隻是她的愛人，又不是她自己，怎麽事無巨細地指知道她喜歡些、厭惡些什麽？況且就算是知道，又怎能事無巨細地跟你這長姐說道？
沈曦宜怪罪這皇後有點說風涼話之嫌。
她雖然怪罪，但皇後之尊，又是她將來的長姐，她實在不能明說。
皇後沉聲對楚巫道：“大師啊，既然沈姑娘不惜蛇蟲，大師就先將靈物收了吧。”
沈曦宜聽皇後這樣說驀然覺得有些慚愧……是不是自己的反應太大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為什麽要慚愧，那楚巫手裏的毒蛇明明就不懷好意，自己都差點吐了，難道就不能指責一下了？
這樣想著，她依舊不卑不亢。
皇後見沈曦宜如此排斥楚巫，倒也沒再多說，叫楚巫先獻上丹藥。
她就當著沈曦宜的麵，進獻給皇後一個寶盒子，裏麵隻有一顆丹藥。
皇後似乎對此人信任至極，接過丹藥隻叫湘竹淡淡看了一眼，隨即自己就吞了下去，美其名曰，乃是“長生不死”的丹藥。
沈曦宜瞠目結舌。
她還以為這奇怪的人進宮做什麽，原來皇後信奉長生不死的丹藥，怪不得皇後年近四十仍然這般花容月貌的年紀。
甚至可以用美得清塵脫俗、驚心動魄來說。
楚巫給皇後進獻完藥丸，半晌才緩緩地將蛇收進蛇皮袋子裏。隨即她從袋子裏掏出一個楔形鐵塊似的掛墜。
皇後一眼就看見了那掛墜，道：“大師，這是開了光的聖物吧？上次聽大師說過一次，今日終於有緣一見。”
楚巫嘶啞的嗓子解釋道：“皇後娘娘好眼力，這是吾從前年樹骨中所得，得聖光庇佑，乃是一件難得的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