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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第三張信紙

  後來,張汝安把我送到了他們獵人臨時居住的茅屋裏。


  我迷迷糊糊地感覺身子沾到了床,有人……好像在褪自己衣裳。


  我心中雖然感覺事情不大對,奈何頭頂卻沉重如鉛,眼睛勉強睜開小縫兒,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正輕輕除去自己的衣袍。


  我一時警鈴大作,頭重腳輕,腦袋一仰便直接靠在那人懷中。卻朦朦朧朧看不清東西。


  隻瞥見一片煙茶色的衣角。


  張汝安蹙眉道:“我,你幹什麽,我在給你治傷。”


  說著衣袖輕拂,將我重新立起。


  我聽到張汝安獨有的清冽聲線頓時清醒了,他……褪自己衣服治傷,是、是要……修?


  不會吧,進展居然這麽快……


  我臉蛋上染上大片緋紅,半晌,身後之人的動作截然而止。


  張汝安一邊步下床去,“我,好了。方才我已把艾翁給的藥草水隔衣展在你身上了。事出無奈,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我本能地噘起嘴來,猛然瞥見這家夥的雙眼間居然覆了一條白綾。


  ??什麽嘛,難道看到我這副身子就叫他這麽為難?


  “站住。”我嗔道。


  他半轉過身,指尖滑在白綾上似乎剛要摘下,半是遲疑地問道:“還有什麽事情嗎?”


  林間幽風透過窗欞拂過他煙茶色的衣角,也拂過他額前的碎發。我或許是為美色所迷,平地升起一陣無名火,掏出腰間的匕首就飛了過去。


  “誒?”張汝安不及反應,半是訝然地倏地以雙手指尖夾住匕首刃,刃鋒寒涼,剛剛好好將他眉心白綾斬為兩段。


  白綾應聲而落。


  張汝安雙瞳微瞠,拭了一拭冷汗,“險矣,險矣!再晚半寸,在下麵容盡毀矣。阮姑娘著實為難,在下救了你的性命,你不感恩也罷,居然反過來要害恩人的性命,當真是豈有此理!”


  我看那條白綾斷成兩截落在地上,心中頓感舒服,飛身過去搶過匕首,橫在他脖間,“說,你眼睛又不壞,帶著個破白綾幹甚?”


  張汝安瞥了眼那淬若秋霜的刀刃,誠懇道:“阮姑娘怎地又胡亂雲?在下原為姑娘著想,怕我這登徒浪子壞了姑娘清譽,是以才以白綾覆麵。早知今頸之禍,在下還不如光明正大就……”


  我把匕首又逼了逼:“就怎麽樣?”


  張汝安笑,“就給姑娘驅邪唄。”


  我哼了一聲,“你倒是說說,明知道我被困在林子裏焦頭爛額,還故作深沉樣兒拿著個匕首嚇唬我,是不是成心耍弄我?”


  張汝安不動聲色地往邊上移了移,噓了口冷汗,“我還道你這陰晴不定的姑娘氣些什麽,原來是為這等子枝頭末節。姑娘與我多日不見,定然有所生疏,在下開了小玩笑讓姑娘笑一笑,又有什麽不好的?至於後來,姑娘之所以能走出那深不見底的惡林子,還不是全都依仗在下這點微薄的見麵禮?”


  我收了匕首,哼道:“油嘴滑舌。”


  張汝安籲歎,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撿起地上的白綾,歎道:“可惜,可惜。這條素綾乃是浮光緞,是在下用三張魏晉字畫才跟少陵君求了三天三夜才換來,就被姑娘這樣無緣無故地斬斷了。哎,在下還想拿來做錦囊呢。”


  我抓住他辮發,“回頭賠給你就是。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你一定要跟我實話實說。”


  張汝安反過來拿匕首把我逼開,“欸?我說我姑娘,有你這麽凶神惡煞地求人的嗎?”


  我定定看著他,忽然間陷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中,難以自拔。


  張汝安見她忽然怔怔,笑容隨即也跟著褪卻,“怎麽了?”


  我搖搖頭,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事實上,自從那日清晨,他轉身消失在薄霧中以後,這種不明的情愫一直伴著她,不經意之間,隨時隨地地湧上心頭。


  在暗林子裏,我被山狸子整得快要顛亂,心裏想得也是張汝安。即便當時張汝安是邪靈變的,我也盼望著跟他走。


  難道……這就是情竇初開?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前十八年的人生跟如今的快樂比,簡直味同嚼蠟。


  我低下頭,喃喃道:“張汝安,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回答我。”


  張汝安正拿著剪燃落的燭花,聞聲道:“嗯?你說吧。”


  我抬眼瞟向他,隻見燭影下,他的半張側顏灑著淡淡的光輝,微開的窗格,映透水色和浮動的暗香。


  ……也浮動著她一顆搖曳的心。


  我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你怎麽在山林子裏?難道……你早就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張汝安一雙眼睛還盯在蠟燭粼粼的光,似笑非笑道:“你覺得呢?”


  我見他這般神色便心裏炸毛,搶過剪刀,半是撒嬌地說道:“人家跟你開玩笑呢?你能不能好好說!”


  張汝安抬眸,“姑娘怎地連別人的剪刀都搶?難道是看燈花燃得妙,想跟在下‘共剪西窗燭’?”


  暖融融的暈光打在我臉龐,我一時鬼迷心竅,不知怎地就冒出一句:“好啊!”


  張汝安凝固了一下,半晌扭捏說道:“在下……隻是說說而已。”


  兩人都無語,片刻清幽的夜風透過窗格吹來,明煊的蠟燭“噗”地一聲爆出個燈花。


  我心中空落落地,頹然放下剪刀,率先打破尷尬的氛圍,“那個……你怎麽知道我困在林子裏了?是令沉佑找到你們的?”


  張汝安咳了一咳,訝然道:“那個,令沉佑?他不是你夫君嗎?”


  “不是!”我聽出他這麽雲淡風輕地說,急著忙著解釋道:“我跟那個大粗腿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還沒嫁人!”


  我說得激動,不知不覺地搖晃著張汝安肩膀。


  張汝安身子板後仰,快要躺平,無比艱難地支著手肘。他抿了抿唇,“嗯,我、知道了。”


  我這一探頭,手把張汝安肩角弄得一團褶子。


  我有些窘迫,直起身來,有些不自在道:“你不要誤會啊,我……我是說,令沉佑,平時武藝很高強。我當時在林子裏看見他忽然跑開,還以為他去搬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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