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暗灑萇弘冷血痕(上)
令沉佑把令沉訓踢翻在地,揪著他的衣領大罵道:“令沉訓,我從京城一路追你到這兒,今日可算叫我找到你了!奪妻之恨,也該算一算了!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令沉訓高高噘著嘴不說話。
盧玠眼中冰冷到極點,沉聲道:“打。打到他說為止。”
令沉佑立即得令,求之不得,拽起令沉訓狠狠地扇了幾個耳光。令沉訓哼哼直叫,腳下多次想要逃跑,好在滄浪在旁看著,隻好叫令沉佑往死裏揍。
“別打了,我說!”如此過了半晌,令沉訓疼得滿地打滾,叫出聲來。
令沉訓甩甩頭上的蝴蝶結,顯然並沒過癮,又踢了他一腳,“臭骨頭!你不是脾氣硬嗎?我倒要看看你要硬到什麽時候!”
“我這不是要說了嗎!”令沉訓怒然仰頭反駁道。
“切。”令沉佑搓搓手,抬頭看向世子。
盧玠微微抬起下巴,冷冷道:“說。”
令沉訓並不是什麽忠仆,他隻不過是半個瘋子罷了,他張張嘴,麵色不慌不忙,並沒有保護他背後主子的意思。
其實不消叫他說也知道是江城畔派來的,江城畔是他的主子,又救過他,整個武林大會,也就隻有江城畔能操控這個瘋人了。隻是若不叫令沉訓親口說出來,將來找江城畔對峙之時總是無憑無據,師出無名,不如現在叫他供出來的好。
沈曦宜隱隱感覺,以江城畔的心機,不會如此輕易地把令沉訓交到她們手中。果然,正當令沉訓剛要開口之時,窗邊閃過一黑影,“嗖”地一下,射了兩箭,一箭朝向盧玠,另一箭朝向令沉訓。
危急關頭,滄浪急而擋在世子前麵,令沉佑身子一閃自己逃命,令沉訓正好中了一箭,射在手臂上。令沉訓登時暈過去,盧玠推開滄浪,追出去一看,那施暗器之人已逃之夭夭。
沈曦宜驚叫道:“看,地上有血!”
那施暗器之人倉皇而逃,好似受了傷害,地上滴滴答答的全是血滴。一把拐杖被匆忙之間丟在地上,拐杖上還雕刻著鷹的精美圖案。
盧玠隔著手絹拾起那拐杖,仔細端詳了片刻,道:“是江家的東西。”轉頭對滄浪道:“應該還逃得不遠。你去,一定要把人給拿回來。”
滄浪立即接令。沈曦宜覺得叫滄浪離開世子有點不大合適,不過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她並未深究。
沈曦宜低聲道:“令沉訓本就是跟江城畔一道來的,而且江城畔與洛朱紫的那場決戰中,江城畔還受了重傷,此事莫不是拄著拐杖來此行凶……可是,他叫令沉訓直接刺殺咱們,也未免太過冒險。”
就在幾人出去的這一回功夫,令沉訓已然消失不見。
盧玠怒然對著尚在屋裏的令沉佑。令沉佑搖著頭,顫顫解釋道:“世子,不關我事的事情啊!剛才令沉訓古古怪怪地舔了我的手一口,我、我我就全身麻木!一下子就坐在地上了,然後有個黑影把他帶走了!”
盧玠沉聲道:“廢物。留你何用?”
令沉訓哭著喊著求世子原諒,這時候已經入睡的孫常者也被吵醒,孫常者穿著個長袍子匆匆趕來,見盧玠、沈曦宜等人都沒事,才歎口氣道:“這是怎麽啦?大半夜的,還叫不叫人睡覺呐?”
小幺桑揉揉眼睛,對孫常者道:“孫常者,你剛才腳丫子伸到我嘴邊來了,我嫌味兒,就給使勁兒推開了。”
孫常者大怒道:“好啊你小幺桑,我說我怎麽一覺醒來在地上呢?!”
小幺桑也生氣了,“孫常者,你講不講道理?說好了那張小床你一半我一半,你倒好,都給占了不說,還把中間那碗水拱灑了,全灑我身上了!姑奶奶我踢你下床還算好的!”
孫常者叫囂道:“有本事你把我僥幸單挑啊?”
沈曦宜想這位都是惹事的禍根,就算把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也沒用,孫常者個大嘴巴,沒準還給到處宣揚,若是傳到白首陽的耳朵裏,到時候更是腹背受敵。
沈曦宜叱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安靜點?整天咋咋呼呼的,有完沒完?”
盧玠低聲道:“閉嘴,兩個蠢貨。”
孫常者悻悻,小幺桑仍然委屈。便在此時,謝籍忽然也跟著走進屋裏來,兩隻腳直愣愣,雙眼空洞無神,仿佛一尊被人操控的木偶,流露出駭人的模樣。
孫常者拍拍謝籍的肩,輕快道:“謝兄,你可來了,你不知道,剛才又有刺客來了。雖然沈妹妹不跟我說,但我就是知道。”
謝籍跟沒看見孫常者一樣,完全不顧他,徑直走到盧玠麵前,抬起雙手。
盧玠正低頭端詳那枚拐杖,並未對他設防。就在他抬手的一刹那,沈曦宜瞥見他的眸子是黑的,沒有一絲眼白的,完完全全的黑,邪性而可怕。
“玄度小心——”
沈曦宜這句話還未落,謝籍抬起的雙手,衣袖中忽然長出一柄淬著青光的短劍來,不假思索,一把刺向盧玠的左心窩。
“呃……”盧玠默然垂下頭來,低低地看著謝籍,“你……?”
“不要啊!!”
沈曦宜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竭盡全力地猛撲過去,奪過謝籍手中血淋淋的刀。此事實在卒起不意,誰都沒想到朝夕相處的、最親密的謝籍居然會忽然行凶傷人,傷的還是他有血緣之親的表弟盧玠。
小幺桑都被嚇傻了,孫常者也是愣了好一會兒才怒然反應過來,撲上去就給謝籍一記左勾拳,一拳打得他口吐血沫,狂叫道:“謝籍,你瘋了!!他是盧玠啊!!你瘋了!!”
小幺桑從隨身的布包中掏出一個小瓷罐,急道:“快止血!”
沈曦宜扶著盧玠,滿手都是可怕的血紅,淚眼朦朧地接過小幺桑的白瓷瓶,頓時瓶身也被染成了血紅。
“玄度!!”沈曦宜發現自己從未柔聲的、發自肺腑地懇切叫他。而他此時臉色蒼白,劍傷戳成噴湧而出的血,正如一朵朵暗紅的花,迅速暈染他身上素色的睡袍,和他臉上漸漸褪色的血色一起,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