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寥落傷燈影
沈曦宜解釋道：“別聽這臭丫頭胡說。我隻是平日裏給世子舞文弄墨的，順便教教小豆腐，哪有什麽非分之想。”
她這樣蒼白無力的解釋眾人自然不會信服，謝籍有些訝然道：“他把他弟弟都給你教了？”
孫定者插口道：“平日裏，世子對沈姑娘確實不一般。”
小幺桑誇口道：“就是。我也喜歡世子，可是連衣角都碰不到一片。”
沈曦宜不想再深究這個話頭，正想尋個由頭說點別的，不想孫常者卻一心以為她為了救他而犧牲了自己，拉住沈曦宜的手，雙淚涔涔，“沈妹妹，以後你就是我孫修的親妹妹。哥哥我給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曦宜撓了撓他手心，語重心長地言道：“常者，你真的事誤會了。”
孫常者極其看重意氣，撇下別的不管，當眾要與沈曦宜結為兄妹。
孫定者道：“大哥，你也忒胡鬧。”
孫常者一本正經地言道：“沈妹妹，你要是不和我結拜，就是看不起我孫某人！”
沈曦宜半信半疑，“結拜？倒也並無不可。不過就在這酒樓裏？我們手裏什麽也沒有，拜誰啊？”
孫常者鏗鏘道：“拜天、參地！”
謝籍笑道：“就你們兩人，我怎麽覺得跟拜天地似的。真變味兒。也加我一個吧。”
孫常者掐著手指算了一下，道：“既然如此，謝大哥年歲最大，敬為大哥；孫某其次，拜為老二；沈妹妹最小，便是我們的三妹了。”
沈曦宜見他熟能生巧信手拈來，笑道：“你是不是常常與人結拜啊？”
孫常者搖頭，委屈道：“可不是。我這是第一次。以前我看我爹跟人結拜就是這樣，隨手學的。”
孫定者認為此舉極其不符合禮法，背過身去不忍再看。謝籍孫常者沈曦宜三人拿著幾根筷子，對著窗戶外的天空鄭重其事地參拜了半晌，又飲了黃湯，正式結為三兄妹。
不過這個過程小幺桑安靜得出奇，既沒過來搗亂，也沒吵著要結拜。沈曦宜私下裏問她，她道：“沈姊姊，是不是結拜為兄妹就不能成婚？在我們湘地是這樣的。我看我還是不結拜了。如果你非要拉我如果，我就……暫時跟孫常者一輩，叫你三妹吧。”
沈曦宜啞口無言，嗔道：“去你的。還想排我上頭。你鬼馬精靈的心思怎地那麽多？”
小幺桑扭捏一笑，道：“我忽然覺得孫常者蠻好的呦。”
晚上回去的時候，孫常者喝得有些上頭，囈語不斷，趴在馬車上不省人事。孫定者一搖三歎，把他先拖上了馬車。
眾人正在結算酒錢，小幺桑踅摸著左右，趁人不備，一把跳上馬車上，對準孫常者唇間就是一吻。
雖然隻是蜻蜓點水一般，但孫常者還是重重地皺了一下眉頭。像是小石子落入湖水中，激起一大片漣漪。
小幺桑滿足地笑。
隨即她看見孫常者要帶上掛了個翠沉沉的玉墜子，一時心熱就給揪走了。
沈曦宜惦記著盧府宵禁著急要回去，卻到處找不到小幺桑。孫定者掀開馬車簾子，頓時一驚，“小幺桑姑娘，你怎麽在我孫府的馬車裏？”
小幺桑手裏還握著那玉墜的流蘇，局促不安道：“我、我……天色太暗了，我上錯馬車了。”
孫定者歎了一口氣，叫人把台階擺好，“快下去吧。”
小幺桑依依不舍地回到盧府的馬車，沈曦宜一把把她拉上來，道：“又亂跑！”
謝籍正在馬車坐，見小幺桑不情不願地上了來，慨然道：“女大留不住啊。你說是不是，三妹？”
沈曦宜不好意思道：“你忽然這麽叫我，倒有些變扭。”
沈曦宜等人是趕著最後一波宵禁壓線進的，門口的守衛告訴沈曦宜以後還是早點吧，否則世子說了，一旦關了門，隻有第二天早上能開了。
謝籍大為不滿，“玄度這宵禁還要持續到什麽時候？明天我就找人給他撤了。”
沈曦宜回到世子所在院落，但見燈火還亮著，原是他還沒睡。
明黃的窗戶紙透出兩個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是世子，另一人身材綽約，竟是李徵玉的。
難怪世子不跟他們去喝酒，原來這深夜有美人在側。
沈曦宜心裏驀地一沉。像是什麽東西掉下去了。
紅袖添香，想來世子也不會寂寞吧……沈曦宜想起臨走時世子曾叮嚀他早些回來，此刻回來了本想去請個安，如今看來，若是再去請安免不得有僭越之嫌了。
事情也不知是怎麽了，毫無防備地就變成了這樣……這些日子她與他日日相伴，險些讓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她不過是沈府一個庶出的女兒，何時心中竟有了這樣的幻象……
難道沈占秋叫她來結交世子做妾，她就真不知廉恥地這樣做了？
當然不會。
想到這裏，她頓時心亂如麻，頭也不回地就回房了。
輾轉了一夜，沈曦宜被酒氣鬧得睡不著。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她就睜開眼睛了。鳥語嘰嘰喳喳叫個沒完，沈曦宜直直挨到天亮才不緩不慢地起身、穿衣，見世子房裏還閉著，生怕一會兒打開門出來的是李徵玉。
誒？不對，她在怕什麽？她怕這個幹什麽。他們將來本就是夫妻啊？
沈曦宜揉揉腦袋，心裏想著一定是昨日的濃酒還沒消散，心裏才會有這麽荒誕不經的念頭。
她雖醒了，卻故意賴在屋子裏，裝作起晚的樣子，直到太陽很高才出去。
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候，沈曦宜都有意無意避著盧玠。倒不是因為她一直對那晚的事情耿耿於懷，而是因為她隱隱感覺世子和郡主這對伉儷終於快要成婚了。
盧府日日都有李家的人光顧，許多李家的長輩也總往盧府跑。一開始沈曦宜關注他們隻是想能不能趁機見到李未眠，到後來發現事情不大對，他們人人臉上都掛著喜氣，還帶著禮物。
正如她之前所聽到的那般，世子和郡主乃是皇家賜婚，天作之合，他們遲早會走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