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碩鼠碩鼠
沈曦宜收到這封家書自然是無比地惡心的。她素來知道沈占秋賣女兒無所不用其極,如今竟然叫她同時結交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就為了家中那個名義上的兄長?況且沈鬆本就有罪,百辯難逃其咎。
不過比起這些,更令她感到茫然焦慮的是,世子為何要改令家做主判?她跟令沉佑素日有怨,世子又不是不知道……
盧玠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正當她心煩意亂你之際,謝籍帶著一個古靈精怪地少女遠遠朝她而來,竟似特意來尋她。
“沈妹妹!”謝籍招手叫道。
沈曦宜一抬眼,謝籍身邊那個女孩子她是認識的,正是前幾日一起去救孫常者的湘女小幺桑。
沈曦宜笑逐顏開,“你們怎地來了?”
“有件事想拜托你。”謝籍風塵仆仆,此刻已然換上了一副煙灰色的行裝,看上去又是要出遠門。
“什麽?”
小幺桑今日傳了一身石榴紅繡著櫻草的衣裙,下麵穿著絳紫色的長褲,衣擺在左右之間一長一短,順滑的頭發挽成一個翹起的揪兒,看上去隻有十六歲的模樣。
謝籍有點不好意思,道:“這位幺桑姑娘,前幾日是跟我一起來盧府的。我的一位江湖朋友受了暗器所傷,危在旦夕,我必須馬上就要走一趟。就剩小幺桑一人,人生地不熟,還請沈姑娘代我照顧一段時間!”
小幺桑許是有點不好意思,低著小腦袋,腳尖一點一點的,生怕沈曦宜不答應。
沈曦宜痛快道:“當然可以。謝公子放心去醫治你的朋友吧,幺桑姑娘,就跟我一起住在盧府。”
謝籍和小幺桑同時喜笑顏開,謝籍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姑娘了!”
小幺桑笑道:“沈姊姊,以後我就跟著你混哩!”
沈曦宜搖頭,照看小幺桑自然隻是舉手之勞。但見謝籍身形一轉,肩膀上的薄薄的幾瓣紗一飛一飛的,似是著急就要走。
沈曦宜拉著小幺桑的手,叫道:“等等!謝公子!”
謝籍懵然回過頭來,道:“沈妹妹還有什麽事情嗎?”
沈曦宜欲言又止,“孫……常者……孫常者的事情,你……”
謝籍一笑,“你放心。他的事情,我已提前知會過宋機。宋家雖不是主判官,相信也能在最終的審判中出一臂之力的。”
沈曦宜長舒一口氣,“多謝大哥!”
謝籍疑道:“你叫我什麽?”
沈曦宜搖搖頭,衝他輕輕笑了一下,帶著小幺桑離開了。
小幺桑剛才在沈曦宜嘴裏聽說了孫常者的事情,心下好奇,便拉著她問個不停。沈曦宜正好也缺個傾訴之人,便坐在湖邊兩亭,兩人把孫常者打鬥、哭墳、入獄的經過說了一遍。
小幺桑聽得甚為認真,時不時地問上一句,好似這件事情跟她有莫大的關係似的。說到後來,她沉聲歎道:“我上次見孫常者,怎麽沒感覺他是這麽個用情至深之人?”
沈曦宜眨眨眼,“或許你再多了解他一段時間就好了?”
小幺桑懊然點點頭。
下午沈曦宜去拜見世子的時候,世子並不在書房內。隻是桌上擺著一個方形物件,用一塊黑布蓋著。
沈曦宜有些好奇,但她也是有教養的人,不敢輕易碰觸旁人的東西。
她在書房中百無聊賴地等世子。忽然,從黑布下傳來“咯咯”的聲音,就像是牙齒咬齧籠子。
這樣的動靜她產生不好的感覺,渾身一激靈兒,世子已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你不想打開看看嗎?”他免了寒暄,徑直幽幽問道。
沈曦宜一咧嘴,道:“看樣子是世子很重要的東西,我不敢隨便碰觸。”
盧玠信然繞到書桌之後,淡淡道:“說是重要也不重要,總有些人得給點教訓才行。”
沈曦宜道:“我現在忽然想揭開看看了。感覺……有點像老鼠。”
盧玠點頭。
沈曦宜小心翼翼地把黑布拿開,裏麵果然是一隻凶悍的大黑老鼠,黑黢黢的眼睛如同受了強光一般,在籠子裏抓狂。
“世子應該不是有養老鼠的怪癖吧?”沈曦宜抑製內心的焦慮,反而輕笑一聲,“這隻老師,原不該出現在世子的這般明淨無塵埃的書房。”
盧玠含笑望了她一眼,“你真是聰明。不過,它,還有它的同類們,很快就會走的。”
“世子想把它們送到哪裏?”沈曦宜直直問道。
盧玠不悲不喜亦不答。
下午的時候,從牢房傳來一個消息,關押沈鬆的牢房裏鬧老鼠災。不過奇怪的是,老鼠隻在一小片區域猖獗,譬如孫常者的牢房,就安然無恙。
沈鬆看上去一副痞然相,其實外強中幹,被毛絨絨的老鼠咬了一下,登時暈過去了。沈占秋得知牢房裏鬧鼠災,登時五內俱焚,求著拜著想進牢房見兒子一麵,卻被新換的獄卒拒絕了。
整個天牢為徹底清除老鼠,人不準進不準出,隻有一位年老的太醫在內照顧傷者。
憤怒的沈占秋覺得鼠患一事蹊蹺,欲追查到底是何人故意陷害沈鬆。不料其暗箱操作實在太多,若是死命追查下去,之前他派人逼供、毒殺孫常者、拉絡關係的事情都將一一敗露,沈家等於不攻自破。
邢夫人跟沈占秋一樣,頭發白了好幾根,細細想來,隻道:“鼠患之事雖然驚懼,卻並未要了鬆兒的性命,孫常者那廝還安然無事。莫不是上麵有大頭要警告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大頭?”沈占秋倒也對上麵的事情猜到了幾分,狡然道:“老夫前一段時間,的確操之過急了。看來此事被上麵關注了,還不能輕易了事。”
邢夫人道:“老爺!你忘了你還有一個身在世子身邊的女兒?她直到現在可都是什麽力氣都沒出!”
沈占秋恨然道:“老夫當然沒忘了那個死丫頭。這個死丫頭,吃裏扒外,反手襄助外人,老夫不會輕易放過她了。不過,既然上麵的人插手了此時,老夫以後不得不謹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