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家
沈曦宜暗自扶額,她千算萬算,居然還是碰上了令沉佑。如今走,已然是來不及了。
雖遠瞧著持弓人頗為眼熟,卻沒想到他就是令沉佑。當真是狹路相逢冤家路窄,越是不想見的人偏偏越遇見。
令沉佑拿白毛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搓搓手,笑道:“沈小姐,你怎麽也來了?”
沈曦宜不溫不火地言道:“小侯爺真是說笑了。似令公子這般身為貴人,賣弄武義卻還要戴個麵具,驚嚇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公子在做什麽無恥的勾當。”
令沉佑調笑道:“妮子牙尖嘴利!不過我喜歡。”
孫常者把幾位浪蕩公子哥引了過來,見沈曦宜長得俊俏是個女娃娃,調侃之聲四起。
令沉佑雙手叉腰,神氣道:“喂,小姑娘,別總逞嘴上強啊。要不是練練?”
說著就把手上的弓箭拋給沈曦宜。沈曦宜眼疾手快接了下來,卻隨手丟在草叢裏。
隻這一摸她便知道,這弓箭沉甸甸的,堅硬如鐵,乃是戰場上真正道戰鬥之物。沈曦宜平日裏雖也碰過弓箭,卻也隻是女兒家的雜耍之物,做工、材質都是與此弓望塵莫及。
若是強行跟令沉佑比弓箭,恐怕落了這武夫的下風,白白惹人嗤笑。
她緩緩從腰帶中掏出一把彈弓,挑釁道:“這個,玩嗎?”
令沉佑不屑地瞟了一眼,“切,彈弓?你當我是鄰家的小娃娃?”
話音未落,沈曦宜“梆”地一聲已發出一枚彈丸,不偏不倚地打在令沉佑的發冠子上,發出鐺地清脆之響。
人群中頓時一陣調侃嘲笑。
“你……”令沉佑又是難以置信又是暴跳如雷地扶正鬆散的發髻,發現紫玉發冠被打掉了一小塊。
“好!今天我就跟你比比彈弓!”他發狠似地說著,擼起袖子,從弟弟令沉訓手中搶過來一隻大彈弓,“唰唰唰”三下,射下樹上的六隻知了來。
“妙啊,”孫常者開扇喝彩道。
指折花落。令沉佑悠然放下彈弓,頗為自信地向沈曦宜眯眼。
沈曦宜不齒。令沉佑的性子還是跟前世一樣,處處爭強好勝,不肯落人半點下風,無聊而自大。
沈曦宜不理他,將目光掠向別處。
令沉佑的弟弟令沉訓也在身邊,與令沉佑的威風英姿不同,他正在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撓樹皮。
眾人目光灼灼都注視在令沉佑身上,誰也沒注意令沉訓正抱著一顆大樹,嘴裏惡毒地咒罵著什麽,“哇哇”地手腳並用地啃樹皮。
這引起了沈曦宜的注意。看令沉訓的眼神,渾濁而邪性,竟隱藏著些許瘋癲之意。
她前世在令家待了五年,從未聽說令家有什麽瘋癔之類的祖傳之症,卻不知令沉訓忽然竟是為何。
心思流轉之間,一條妙計已然扶上心頭。
沈曦宜心下已然有譜,微微一笑,回到令沉佑這邊,道:“不愧是令公子,小女子甘拜下風。”
令沉佑聞言甚是高興,擦了把汗,拿著一把弓箭走過來。當他看到沈曦宜的容貌恢複如初時,臉上的驚喜、想要占有的眼神難以掩蓋。
他抿抿嘴,喜不自勝,“我就知道,沈二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前幾日臉上的傷,卻都是假的。”
說著把弓箭橫在她身前,似乎要圈著她一起射箭。
沈曦宜惡心與他如此親密的動作。她既不躲,也不說話,而是遞了個眼色給桃菲。
桃菲是沈占秋派來的人,沈占秋讓沈曦宜討好的目標是盧賢公世子,看見別的男人前來糾纏自然是攔的。
當下桃菲橫在沈曦宜與令沉佑跟前,不卑不亢,“五小姐,時辰不早了,您該進溫泉裏麵去了。”
沈曦宜順手推舟道:“多虧了桃菲提醒,要不然我險些忘記了時辰。令公子,小女子先告退。”
沈曦宜說罷不給令沉佑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令沉佑立在原地又是愕然又是尷尬,孫常者卻顛顛追上來,道:“沈二小姐,孫某與你同去。”
沈曦宜微微示意,倒也不反感孫常者跟在身邊,隻要甩掉令沉佑便好。
孫常者嘴裏哼著小曲,好似心情甚好。沈曦宜也跟著心情好了起來,順口問道:“孫公子,你可知護國公府的世子在此處?”
孫常者隨口道:“那家夥……估計是在泡溫泉吧。誰關心他。”
沈曦宜打趣道:“這溫泉詩會之中,除了你,大概都關心他吧。”
孫常者心不在焉地抱怨道:“沈小姐啊!你要明白,我堂堂孫常者,京城第一才子,天下四美男之首,又不是斷袖之癖,怎麽關心那種爛臭的男人……當然是到處踅摸如沈姑娘這般的美女,說說話,調**……”
沈曦宜調侃道:“你說起四大美男,我倒是奇了怪了,你與護國公的世子同有此名,怎地人家是眾星捧月,你便如此寒酸地給幾個姑娘賣扇麵?”
孫常者一愣,隨即長籲短歎,大為感歎生不逢時、人心不古之語,總結下來,就幾個字:“還不是因為他有錢?”
二人說著說著便來到溫泉行宮門口。
門口聚集著七八位貴家公子小姐,統統都穿著絳朱色、帶珍珠祥雲紋的衣衫,男的玉樹臨風,女子英氣外朗,端有如燦爛明星一般惹人注目。
孫常者把沈曦宜拉到一邊,悄悄指著他們,小聲道:“這是京城的李家,可是得罪不得。他家老爺李參民當年護駕有功,這老頭,嘿,真可謂是‘教五子,名俱揚’。據我所知,李家老大是是忠勇護國將軍,長女是文韜武略的郡主娘娘。”
沈曦宜不住張望,倒不為別的,隻是前世,她唯一閨中姐妹便是李家的三女李未眠。
前世,令家跟李家交情不深,沈曦宜卻從李家一搬進京城就認識李未眠。
在沈曦宜最後的那那段日子裏,兒子慘被人奪,受盡白眼,也就隻有李未眠一人還願意跟她說說話,盡量為她紓解苦難。
此時重見,怎能不叫她感觸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