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命運
如同出生那樣,白色的頭發上血漬斑斑,臉上也流下更多的血,不知是誰的?有的事情可能下一秒就變,但有的事情過了幾天、幾年、甚至幾十年都不會變。
哥哥依舊用手擦拭他臉上的血,即使自己原本就血漬斑斑。小廷琛緊閉著眼睛,白色的眼睫毛也被浸濕,他依舊不哭不鬧,這對一個小孩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靜。
“從今以後,你叫廷琛好嗎?”他改用袖子擦他的臉,終於弄得花哨。
“好。”
沒有反駁,他一直是這樣,安靜坦然的接受。原來他的名字是哥哥取的,虧得哥哥不是腦坑。回想一下,確實沒提到兄弟倆的名字,名字理應由父母給,可是沒來得及。
“我會一直等你。”
“你要去那裏?”
“契耽。”
他開始慌了,可這有什麽用?盡管沒有閉上眼睛,也無法抓住哥哥的衣角,因為他走了,和那些人一起走了。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血一直由小廷琛那兒滴到一棵樹下,之後就消失。
畫麵到這裏就結束了,離開這扇門,默默回想,如果能逃得再遠一點
不知不覺好像被帶入進去了,久久不能回神。契耽,剛剛出現的場景中,除了一個房子一個院子,就是一片林子,這些線索根本不能確定是什麽地方。他說了“契耽”,是一直存在的嗎?
楚霄霄重新行走於走廊間,溫柔的燭光總能讓人想入非非,像是為人送行。原來他有一個哥哥的,一個……很愛他的哥哥,為什麽一直不說?嬰兒時期的記憶,這裏可能比想象中的還複雜。
他停留在一扇門前,這大概是這裏最特殊的門,矩形的門框,“木”的麵。其他的門都是由顧閉的木板組成,而這扇門就是一個“木”字,顧廷琛的“木”,零點木的“木”,這次終於跟上好奇心走進去。
虛無,樹葉。無數的楓葉自地而飛,吹動了一幅畫,老電影般樹葉褪去,巨幕拉開。
作為旁觀者的悲哀。血,滿身的血,眼睛裏的血。這是小廷琛,全身汙漬的小廷琛,就像剛從淤泥裏爬出來,事實上剛剛掉進泥塘裏。晚上和白夜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對他來說都一樣。
身後有人,是誰?
這是他的記憶,我不認識,唯一能確定的是:他是一個男的。身份、麵貌不詳,能看到的隻是流露在鬥篷外的一樓紅絲。
他把小廷琛從泥塘裏擰出來,丟到河裏,水不深,不至於被衝走。小廷琛沒有動,靜靜的躺在水裏,隻露出鼻子和嘴。真是奇怪,在他的以前記憶中沒出現這個人,對待陌生人應該如此“開放”嗎?
“廢物。”
別人說“廢物”可能是罵人,他是純粹的陳述事實,語氣可謂是不輕不重。
這可能不是人,應該是一團黑影,那邊的小廷琛沒有說話,任由清水衝洗。再次開口說話時,聲音已經沙啞,“我……知道。”
血淚順著臉頰流進水中,衝淡,衝淡,直到融為水的顏色。看著這樣的他,不免有些心疼,不管是哥哥還是他,這麽小就要承受這麽多。
之後的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直接動手。黑影通過紅色的氣流,似是十之禁,火紅的氣流如同一隻巨手遏住他的脖子,從水裏一直拉上半空。他看起來很痛苦,卻緊咬牙關沒有出聲,一個勁的掙紮,無果。
“失敗者沒有選擇的權利。”
撲通!
他被丟進更深都水裏,碧綠的湖依然有十之禁,自內而外的擴散。
楚霄霄知道,這是他體內的十之禁,雖然不知道這是那裏,但一定不是契耽!或者說不是現在的契耽。黑影消失了,“這裏是契耽。”這是他最後說的話,因為他知道有人會聽到。
幾分鍾後,湖裏有了動靜,小小的他從湖裏爬出來,護在岸邊。
“等我。”
爬上來的小廷琛褪去青澀,唯有堅定代替一切。深水的洗禮,終於不是肮髒一片,血紅的眼睛充斥著殺戮。
就是這個眼神,當初在窗戶前見到的就是這種感覺,與之相比多了幾分成熟。這大概是楚霄霄見過最狼狽的他,他在湖前站了好久,楚霄霄也這樣陪他站了好久。鏡湖中的他白發飄飄,赤瞳依舊。
這之後,他應該是在修煉,或者是鍛煉。最基本的武學基礎,體能訓練。打柴、跑步、俯臥撐,當然,還有鄉親們的各種打雜,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磨練自己,如此偏僻小鎮,再合適不過。
一次,他掉進水裏,還有那困柴,硬是把它們一根根從水裏撈出來,那是冬天啊!回去也不埋怨,把濕漉的柴火交給收養自己的大娘,三兩句搪塞大娘的問候,回房,繼續紮馬步。水在頭發上結冰了,卻也絲毫不影響他,不管是落水還是問候,他似乎已經沒有表情了。
三年,如此往複,一個人還可以努力到這種程度。
他的語錄真的可以用“我很好”、“嗯”、“沒事”來概括。
哥哥走了,沒有回來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剛好一年,鬧饑荒了。
九歲,鬧饑荒,因為小鎮本身就偏遠,所以饑荒對小鎮影響不大,隻是大家都開始節食了。
這次楚霄霄沒有繼續看下去,閉上眼默默感受這一切,因為他相信隻要不看,這一切就會停止。可以把這裏的門理解為一個開關,當別人推開它時機關也就開始了,機關的存在引誘人探索使其陷入困境。既然是誘惑,隻要當事人“醒悟”,程序也就中斷,很顯然,這裏的程序高級多了,閉眼結束,睜眼開始。
閉上眼,黑乎乎的,聽不見任何聲音。至少可以肯定一點,每道門後都跟他有關,而這些記憶也不可能是憑空出現的,想想進入這裏的媒介,玻璃球,非顏。忽略這些因素,那就是一個晶瑩剔透毫無“內涵”的玻璃球,甚至不能確定是否是玻璃製作。
整個零點木就隻有一個城堡和一個茅草屋,誰知道這裏是茅草屋還是城堡?
記憶之門更似城堡,走廊流向無規則可尋,似是一個圓,又有階梯,如此變換,根本不知道那裏是起點,那裏是終點。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無論走多遠,都會到達“木”門,因為它太特殊了。
這裏有很多人,又隻有他一個人。每推開一扇門,就有不同的人和物,走出一扇門,永遠隻有自己。
門的複雜程度不亞於人的大腦,每扇門代表一個思維,或者說情緒,無數的門完成了人的情緒,也就是大腦,而現在,他正蛀蟲般穿插於顧廷琛的大腦。這些記憶是他的,理應是他的大腦。
當然,這隻是一個比較立體的比喻,因為他的世界隻有無數穿插的冰線,還有永不停息的步伐。
電影一般播放別人的記憶,這麽做有點不道德,隱約感覺自己被算計了?禁嵐給銅錢讓我找靈魂,她那麽厲害,不會不知道零點木是怎樣的,可能超她意料的人是非顏。
整個零點木就沒人住嗎?
即使拋開這一切,他的世界本身就奇怪。剛出生的嬰兒不應該有記憶,可為什麽連出生的場景都那麽詳細?甚至能看到桌子的裂痕,就算他日後很逆天,也沒道理剛出生形象記憶就這麽好。或許這段記憶不是他的,隻是從某個當事人那裏轉載的。當時有四人,父親、母親、哥哥,父母在不久後也死了,至於哥哥,下落不明。
他所長大的地方是一個小村莊,比他現在在的甄香鎮還小,在刻苦修煉的幾年中,確實瞥到過小鎮的名字,甄香鎮。該小鎮坐落在山腳,有山有水有莊稼,從工具上看,這貌似是原始的農耕時代。大家都很和善的樣子,除了那團黑影。
一家四口雖然住在小山村,可夫妻二人談吐真心不像是“鄉下人”,還有那黑影的十之禁,知道自己生了個白也不驚訝,若是平常人未免淡定過頭了。後期的屠殺確實證明他們不是普通人,苦了那些村民,一個不留。
哥哥把弟弟帶到大山生活,幾年後依然逃不脫的命運,用他的血灌溉他的眼睛,突然明白“煮豆燃豆萁”的意思了。
這就是他的時代嗎?
楚霄霄緩緩睜開眼睛,畫麵依舊,擦幹眼角的一滴淚。先前的小村莊與這裏的小鎮不一樣,希望他們的命運也不一樣。
大娘是在山間發現他的,如果不是上山打柴,估計他要成為一個野孩子,從小凶惡,長大凶狠。老實說,他的眼神像極了惡狼,警惕的看著周圍,小心的與人接觸。
這一切絲毫都要歸功於落水,清水不僅洗去了汙血,也洗去了他的性格。無法根據他的視線到達湖底,不能知道他經曆了什麽,他的眼睛能恢複,也不全是清水的洗滌,還有那暗紅色的十之禁。
即使是小小的他,也有十之禁,凶狠,卻不懂得隱藏。當然,這對大人來說,不過是小孩子鬧脾氣。
收養他的大娘,大家都叫她酸梅姐,即使是“姐”,但也抹不去年事已高的事實。就好像他一樣,無親無故,無牽無掛,這樣的人走在一起依舊不說話。應該是他的話太少了,好幾次酸梅姐想跟他溝通,總是被一句話拒絕。
其實村裏人都比較反對他,畢竟小小年紀白發赤瞳確實不怎麽正常,而且這小孩還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任誰都喜歡不起來。
可楚霄霄就喜歡這樣的小孩,不哭不鬧,通過自己的眼睛看世界。比較讓他擔心的是他的眼睛,基本可以確定就是那些血染紅他的瞳孔,因為是兄弟,血是相融的,自然不會出現排斥現象。
血是分布在眼球內還是視網膜上?或者是純粹的色素?不會影響視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