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無言

  莫名其妙的他覺得這座城市透露著危險,雖然看起來風平浪靜,可也隻是看起來。無形中有一張大嘴,吞噬著一切。而這裏的人也如同喪屍般病態。


  陽光很溫暖,卻是朦朧的,籠罩著一層黑影。


  他終究不明白,這裏隨處可見的牢籠代表著什麽?

  上次聽聞範堅強的講解,這些牢籠是破碎的選拔,優勝劣汰。


  牢籠的城市,陰暗的人。它們如影隨形,仿佛下一刻便會走進一個圈套。


  在這裏,他能感受到來自人的陰暗,也就是所謂的暗黑之憶。可他不排斥這種感覺,相反還很融洽。


  且不說他為什麽能莫名其妙吸收陽剛之氣,就連莫名其妙的銅錢穿梭也不是很清楚。按理說,陽剛之氣和十之禁應該是相衝的兩種氣流,如同水火不容。上次他突然爆發操縱陽剛之氣與之搏鬥,這件事顧廷琛不是不知道,可他並未說什麽,甚至當做沒發生。


  一個普通人,莫名其妙能操縱陽剛之氣,難道還不夠可疑?


  風風火火的陰謀,風風火火的尋找陣眼。一路上,未曾提及此事,是忘了還是不想說?


  這就是他看不懂顧廷琛的原因,正因為什麽都不說,所以什麽都不知道。沒人知道他腦子裏想些什麽,也不想知道。如同他所說,知道越多,也就越麻煩。與其這樣,不如默默等待,以他的性格,也不會說,問也白問。


  暮然回首,依舊是喪屍般人群,他甚至不知道有沒有動過。隱約可見,房屋建築各有不同,卻都相同。白天,人很少,至少不是集市那樣的熱鬧。


  可能這裏比較偏遠吧。


  比起契耽的熱鬧非凡,這裏真的很淒清,總有一種冷到骨子裏的陰暗。


  人群中竊竊私語,即使是交易也不會大聲喧嘩,安靜得有些可怕。不經意的一個偷看,轉瞬間變換成低語,多麽不想打擾別人。


  這裏有太多的未知,太多的溫柔,太多的陰暗。


  這是他第二次來破碎,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回去之後,殺死顧廷琛,任務結束。


  也就是在這麽安靜的地方,他才能認真思考。他來這裏究竟是幹什麽?與他又是怎樣的關係?

  直到今天,他才開始認真思考和他的關係。


  初遇到現在,如同陳舊影片,一遍,一遍的回放。


  大雪紛飛,踏雪無痕。


  初遇,他被銀熾天帶到這裏,隨便講解了一下破碎,然後就把他丟到契耽。他也是閑著,無所謂的走在大雪紛飛中。而顧廷琛不一樣,他是個很稱職的家主,別人溫暖,他尋涼。


  可能是他知道顧廷琛會外出,特意把他丟進契耽,總能相遇。


  莫名其妙的相遇,狗血的邂逅,唯一不同的就是“楚霄霄”。


  可能他腦子是真坑吧,耿直得像裸奔。因為初見,不知是楚霄霄,所以就楚霄霄;去到一個地方,因為不知道,所以就不知道。


  能把生活過得如此坦率,大概隻有他了。世界很複雜,人心真肮髒。真不知道他是純真,還是真蠢。


  有時候又很羨慕他的坦率,他就無法做到像他一樣坦然,對待一切的無所謂。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亂了。


  總會時不時的想起關於他的事,方叔的死致使溫柔固執的他流淚,那是父親一樣的人。閃亮的阿銀如同白銀一樣閃閃發光,他就是白銀旁邊的黃金哥哥。


  可這又關他什麽事。


  他很弱,沒有那麽強,做不到守護一切,他能做的隻是顧好眼前。而眼前他要做的就是殺死他。


  無緣無故,無恩無怨,無仇無恨。


  可就是這樣,他還是想殺死他,似乎更神經。可這也不能忽略他的神經,無緣無故的對別人好,無恩無怨的對所有人溫柔,無仇無恨的諒解傷害他的人。


  他無緣無故的壞,他無緣無故的好。就是這樣無緣無故的他們,莫名其妙的走到一起。


  經曆了那麽多,要說一點感受都沒有,那肯定是騙人的。可關鍵是他不知道這種感受是什麽?

  天底下還有他這麽迷糊的人嗎?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時間太過匆忙,沒來得及細想這些。現在想想,又陷入莫名其妙。


  未知永遠比害怕可怕多了,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懼怕。


  契耽接二連三的發生各種事,緊湊的節奏讓他來不及多想,甚至連殺他這件事都沒有細想。反正總會有機會的,因為除了機會,都是機會。


  顧廷琛對他沒防備,可能是對任楚霄霄都沒防備,這樣的他可以隨時下手。可為什麽就是沒有下手呢?


  或者說他在期待著什麽?銀熾天的一聲令下嗎?不是,當初加入破碎,也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然而,銀熾天並沒有給他下達什麽指令,甚至沒讓他幹殺人這種事。


  那些紋有圖案之人,也是一時興起。目前為止,銀熾天好像隻讓他和殘塵一起去地獄,然後就遇上顧廷琛。


  說起來,殺死顧廷琛這好像是他的私人意願,或者說轉變成私人意願?

  無論是他殺還是自殺,反正結果都一樣,他必死。


  在這之前,他沒想過顧廷琛死了契耽會怎樣?該怎樣還怎樣,因為他太強了,被他這個白眼狼殺死,那豈不要成千古罪人。


  東窗事發,他在契耽就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殺。


  再等等吧,等他找其四個陣眼就動手。不管銀熾天,不管破碎,不管契耽,最純粹的一個暗殺。


  他開始認真審查自己,依舊漫不經心的走在大街上,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隨便走,到處發呆,這大概就是他的特色。


  暮然間,頭撞上一個牢籠。依舊是黑漆漆的,鋼鐵柱子,內部空虛。


  周圍的人時不時看看他,眼神皆是閃躲,很快又恢複到自己的事上。


  互不相幹。


  很奇怪,牢籠的門是打開的,裏麵明明空無一物,他卻覺得是新世界大門。鬼使神差走進去

  入目皆是黑暗,除了那一抹燭光。


  溫柔的燭光,短小而精湛。除此之外,就是一團黑。在它的後麵,反射著斑斑點點,大概是銀白色的柱子,錯綜複雜,縱橫交織。


  空無一物的牢籠卻是燭光依舊的墳墓。


  不是夢境,也不是幻象,這座墳墓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他麵前。


  安靜如墓,漆黑如墨。


  很巧合的銀熾天也在這裏,身邊還有一個範堅強。


  同樣是安靜,卻是無言的安靜。牢籠中竟有如此洞天?


  同樣是燭光前,兩人摟抱在一起,如果忽略那抹猩紅,將是多麽美好的存在。


  噗!

  一聲咳嗽,猩紅的血沾染燭光,甚至直接從燭光上拂過。黑暗中靜謐了一瞬間,陷入黑暗也隻是片刻之後,溫柔的蠟燭又開始幽幽發著光。


  真奇怪?血如同水,世間居然還有“水”滅不了的火。


  “你知道的,我不是破碎。所以,你沒資格命令我。”


  “我有!”銀熾天難得氣急敗壞,“憑什麽?”


  “憑我是你的護衛,護你一生。”光暈下的他笑容燦爛,兩道鮮血也是光芒四射。


  “那你便護我一生。”


  “好啊。”範堅強答應得很快,胸腔的血早已止不住的流出,“真奇怪,大熱天的裹什麽繃帶。”說著,便伸手去扯他臉上的繃帶。


  銀熾天沒攔住他,因為他雙手抱著他,移不開。


  那一刻,他看見他傻傻的笑了,即使很老實,可還是莫名欠揍。


  這之後,他倒在一旁,永遠的隱藏在黑暗中。


  而他也看清了繃帶下的他的臉


  幼稚,小孩子氣。


  楚霄霄一陣失神,怎麽也沒想到繃帶下他會是如此。


  以前有想象過他的臉,憤怒的、冷酷的、凶狠的,然而他看起來很幼稚。明明那麽幼稚,偏偏還一言不發,真是好氣又好笑。


  這個世界是怎麽了?

  喪屍般的人群,牢籠中的黑暗。


  那個嘮叨起來一發不可收拾的人就這麽死了。之前他還揮舞著大刀砍他們來著,安詳的離去,胸腔的熱血,是被誰殺了。


  就在最後,他扯下他的繃帶,最後的心願嗎?

  突如其來的變故,他異常冷靜。一切的一切,終於能連接上了。


  直到他這一刻的死,所有散落的事件被一根無形的線穿連,而範堅強就是這根線。


  線斷了,亦是真正的開始。


  所謂的墳墓,其實就是真正的牢籠,關押人心,關押熱血,關押一切。


  其他的牢籠又藏著怎樣的世界?

  這裏也不全然是黑暗,還有那一抹撲不滅的燭光。


  幽深的黑暗,不知下一刻會如何。離蹤的顧廷琛又去了哪裏?真的是破碎嗎?為何不見?


  相同的,他也是一臉冷靜。許久,他才呢喃道:“沒有加入破碎……”


  許是知道他的存在,他開始低聲細語,“很久以前他出現,很吵,父親沒管他。不知他從何而來,很神秘,很吵。”


  雖然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可是很迷茫。


  他不知道這些,不知道破碎少主還會如此這般。即使他和父親很僵,可還是喚他“父親”,卻沒有絲毫感情,更像是為了提醒自己。


  楚霄霄緩緩走過去,“任務可以開始了。”


  也不知地麵是什麽做的,走起來居然有空靈聲。


  “不用管縱橫,找到焚香即可。”


  “你一直都在?”不問神踏,說明他知道神踏在顧廷琛手裏。既然知道,那就是沿途跟蹤。


  銀熾天沒否認也沒承認,默默起身,拿著蠟燭朝網柱中走去。靜靜的,他也跟上。


  燭光很微弱,卻也沒有那一襲陰暗。網柱層層疊疊,如同錯雜交織的蜘蛛網。就是這樣陰暗密集的蛛網,不知裏麵藏著什麽?

  這些網柱看起來密集,依然能允許一人通過,雜亂無章,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路口會通向那裏。


  而範堅強永遠的躺在那盞孤燈下,可這盞孤燈也被他拿走。卸下繃帶的他依舊一言不發,不知傷心過度還是默默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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