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一輪殘月半吊著,夏風微微吹著路旁的樹葉,發出的‘簌簌’細碎聲淹沒在了海鮮大排檔的熱鬧喧囂裏,上桌的飯菜蒸騰出市井氣息,花月白最喜歡在這樣的環境裏吃飯,菜味濃油醬赤、鮮辣刺激,人間熱鬧盡在這一桌桌的飯旁。
她的眼睛成了放大鏡,周圍的高興歡樂都誇張了,連聲音也被放大,難道是耳朵上裝了擴聲的喇叭,她笑了,可能是喝了兩杯啤酒有些醉了。
她胳膊肘拄在桌麵上,手支著下顎,臉上生出一坨醉人紅,依舊在聽她姐講賣房子遇到的各種人。
“那個客戶她是真把我當親妹妹了,出差了將孩子、鑰匙全都交給我,也不怕我把她家、孩子都給賣了。”
“還有專門買凶宅的姑娘,要是我再便宜也怕。”
“還有那種專門去我們公司蹭午飯的主,你們說說,他們都能買的起8萬一平的房子,怎麽就買不起18元一碗的牛肉麵哪。”
“真是林子大了,什麽買房的主都能碰到。”
飯後,花月白本打算回家,可,花月晴並不打算回去,硬是連哄帶逼地帶著花月白去了電影院。三人站在偌大的電影城大廳,花月晴說:“月白,你倆先聊啊,姐去買電影票,還有爆米花。”
“對了,你們都喝什麽?”
“隨便。”花月白打了個哈欠,已經晚上9點多了,也不知道她姐今天怎麽了,逛了一天的街也不累,還這麽興奮,難道真是一個包就能讓人高興成這樣。
李釗說:“可樂。”
一個‘ok’姿勢,花月晴走了。
“你喜歡看電影嗎?”李釗站在花月白身側,細細地打量著她,覺得這姑娘各方麵的條件都好,心裏高興,麵上也掩飾不住。
花月白隨口一說,“差不多啊。”
李釗又問:“你喜歡旅行嗎?”
花月白漫不經心,“還行,就是沒有時間。”
李釗笑著說:“是上班太忙了嗎?”
“嗯。”花月白雖然不太樂意他這種直接的說話方式,但礙於她姐的麵子,也隻好敷衍著。
花月晴一手拿著票,另一手拎著一個食品袋子,裏麵裝著水和爆米花,走了過來,說:“選了個愛情片——【為了愛情】,不知道你們喜歡看嘛?”
“都行。”花月白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剛才吃的鹹了,現在有些渴。
幾人進了影廳,找好位置坐好,花月晴就出去接電話了。
電影開始,花月白看她姐還沒回來,撥通電話,“姐,你什麽時候回來,電影已經開始了。”
“馬上就過去,你幫我照顧一下我朋友,他這人比較靦腆慢熱,辛苦你啦。”花月晴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花月白側著身子,勾著頭,壓著聲音小聲說:“辛苦倒算不上,你快點回來就好。”
掛了電話,她的注意力又在大屏幕上了,一個超長廣角鏡頭拉開電影序幕,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熒幕上,“我了個親額娘啊,原來是她主演的電影啊?”
李釗側頭問道:“怎麽,你也追星?”
“不,不,我們公司去年年會見過她。”花月白搖頭一笑,她確實在公司的年會上見過菡萏,可,也隻是遠遠的看著,認識都算不上,不知為何心裏居然酸酸的,她又想起前一段時間的那個八卦新聞裏的圖片,雖然墨一升的照片都是模糊的遠景照片,但她還是能認出,墨一升和菡萏二人從照片來看關係的確親密,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哪?她沒有問過,這麽一想,她對他的了解還真是不多。
“想什麽哪?”李釗的聲音。
“哦,沒什麽。”花月白回神,又補充了一句,“你剛說什麽。”
“我說這些女明星都挺瘦的。”李釗的頭靠向她,頓了頓才說:“你也不胖。”
花月白身體向另一旁挪了挪,她不習慣和不熟悉的男人靠的太近,苦笑了一聲,說電影,怎麽說到她頭上了。
電影一幕幕的過,花月白居然認真的看了,菡萏這個花瓶確實沒什麽演技,苦笑都比較誇張,難道真的是墨一升用資本捧紅的?
一段聲嘶力竭的哭鬧戲,硬生生的將花月白拉回現實,咦,她姐怎麽還沒回來,看了看表,已經10點了,怎麽回事兒?
她掏出手機撥通電話,無人接聽,又撥了一通,還是無人接,她再沒心思看電影,手指敲擊著手機屏幕,一下又一下,一陣比一陣急,似她的心跳。她側頭看向身旁,舌頭在口腔裏打了幾個旋,想走,還沒說出口,便聽李釗說道:“看完電影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送。”花月白手指一頓,停下了敲擊的節拍,仿佛心思已經全被人瞧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送倒不用他送,獨留他一人在這裏好像不太合適。索性認真享受這一場虛擬世界裏的愛情。一場關於愛與自由的片子,拍的蕩氣回腸,看的人愁緒萬千。男主默默守候一段沒有結果的愛,舍棄自由隻為和女主相守,開放式的結局算是給了觀影觀眾一份希冀。
花月白並不知道,這個電影廳最後一排還有個人,一直在關注著她,以一種不可捉摸的目光,盯了她一晚上。
電影結束,從電影院走出來,壓抑的氛圍總算被外邊的風吹散,李釗說:“認識你真的很高興,方便留個電話嗎?”
“電話?”花月白一怔楞,認識她又什麽可高興的。
李釗一手插兜,一手扣著腦後殼,“我覺得你挺不錯的,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彼此可以留下電話,進一步的了解了解。”
花月白幡然醒悟,為何花月晴會在電影開場時一走了之,為何她今天這麽反常請吃海鮮,為何她一整天都笑顏麵對自己,敢情她給自己介紹對象哪。
花月晴真實目的是拿她妹做擋箭牌,前一段時間,在售樓處認識李釗,本來李釗對於買樓之事猶豫不決,可,花月晴卻使用美人計,給以李釗很多暗示。李釗為了追求她,說服他媽大手筆的買了一套住宅、一大型商鋪,對她展開追求功勢。
花月晴被他追的也太急了,攤牌有男朋友,李釗怎麽會甘心,對她不依不饒,花月晴沒了辦法,將自己妹妹祭了出來,將妹妹誇成了一朵花,人長相清麗脫俗、單純善良,並保證撮合他們,這才有了今日的見麵。這種餿主意也隻有花月晴能想的出,被蒙在鼓裏的花月白,現在已然清楚被她姐擺了一道。
花月白籲了口長氣,“我想你誤會了,我有男朋友了。”
李釗笑容僵住,好一會兒才道:“你有男朋友了?為什麽還來相親?”
“我並不知道是來相親見麵的,花月晴沒有說啊。”花月白挑了挑彎刀眉,她也是剛剛才反應過來好嗎?
李釗譏諷一笑,心有不甘,扯住她胳膊,“嗬嗬,你們姐妹倆兒玩的什麽把戲?以為我李釗好欺負?”
花月白欲要掙脫他手,奈何,他緊緊不放,連語氣都改成了警告,“我告訴你,我可是花了一千多萬的真金白銀,從你姐手中買的房子,前有你姐色誘我,後有你在這跟我裝傻充愣,我可以告你們欺詐。”
花月白氣結,翻了個白眼,“李釗,你放手,少來這裏胡說八道,我也是今晚才知道你買樓的事兒,見麵的事兒就更鬼扯了。”
李釗擰著眉頭,“嗬嗬,要不是你們姐妹合起夥兒來騙我,我怎麽會買樓?”
“你不要在這兒血口噴人,我打電話叫花月晴過來說清楚。”花月白心裏的火壓都壓不住,蹭蹭的火苗往上躥。
李釗衝地上吐了口痰,透著不屑,“看電影時,你不是已經打過電話了嗎?還在這裏裝?”
花月白說:“你……”
“你想怎麽辦?”
“這樣拽著我不放,問題就解決了嗎?”
李釗猛一用勁兒甩開花月白,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李釗冷笑一聲,“你去告訴花月晴,讓她把房子給我退了,不然,我就去售樓部鬧,你們倆兒就等著吃官司吧。”
花月白捏著手腕,穩了穩心神,“這自不必你說,我也會質問她的。”
“最好,讓她給我個交代,否則,我絕不放過你們姐妹倆兒。”李釗說罷,揚長而去。
花月白揉著手腕站在電影院台階處,平複了惱怒的心情後,才截了一輛的士,打車回家。
在影院門口,一個人將台階上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至於倆人說了什麽,由於離得有些遠,並未聽清,她喃喃自語:“花月白大晚上的和別的男人一塊看愛情電影,還拉拉扯扯的?”
她搖了搖頭,戴好了墨鏡,沒心思再看電影,開車回家了。
從電影院上了出租車後,花月白又撥了她姐的電話,已經是關機狀態,還真是她姐能做出來的事兒。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11點多,進門,她那一腔怒火依舊沒壓住,“花月晴,你給我出來。”
說著,拽了背包,踹開鞋子,光著腳丫子就走向臥室。
花月晴本來躺在床上,聽著她的一聲吼,便坐起身。
花月白推開臥室房門,站在門邊,目光淩厲,語調憤怒,“花月晴,你什麽意思?你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花月晴一臉心虛,小聲地說:“哦,我剛好有點別的事,所以先回來了。”
花月白彎刀眉一挑,“剛好有事,為什麽電話打不通?我給你買名牌包包,就是讓你來這樣對待我嗎?給我介紹對象,還是把我視作擋箭牌?”
花月晴自知理虧,不過仍然狡辯,“別說的那麽難聽好嗎?你給我買個包,我為了表示感謝給你介紹個不錯的人,讓你們認識認識也不是什麽壞事,至於往後的發展全看你自己唄。”
花月白冷冷一笑,“說的比唱的都好聽,要真是這樣的話,你提前給我明說明啊,你問過我嗎?”
花月晴眼瞼低垂,說:“你不是沒有男朋友嗎?即便是有,你再認識認識別的人,做個比較,看看哪個更好、更適合你,也挺好的啊,我都是為你考慮。”
花月白翻了個白眼,冷冷地說:“別老是打著為我考慮的旗號,我不需要你這樣做,你不利用我就謝天謝地啦。”
王秀文躺在隔壁臥室的床上,翻了個身子,她早聽到爭吵聲,明白了大概,明知花月白受了氣,可,依然選擇沉默,她如果也加入爭吵,就成了一出後媽聯合親女兒欺負灰姑娘的戲碼,進而爆發更大家庭戰爭。
花月白陰沉著臉,語調冷冽,“花月晴,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我原諒你,如果再背著我做一些小動作,我不會再當你砧板上的肉。”
花月晴愛占小便宜,愛偷懶,說話尖酸刻薄,可這些隻是家庭內部,姐妹之間的小矛盾,這次,已經上升至外部矛盾,性質完全變了,花月晴也是走投無路,實在沒了辦法,才拉著妹妹做盾牌,來擋氣勢洶洶的丘比特之箭。
花月晴依舊故作鎮定,斜了一眼她妹,“至於嗎?不就是相個親、見個麵的小事嗎?”
花月白走到床邊,質問,“還小事?你真的了解對方什麽人嗎?大晚上的把你妹獨自扔給一個男人,要是這個男人動了別的心思,怎麽辦?”
她越說越氣,“你知道他都說了些什麽嗎?說你色誘他在前,我裝傻充愣在後,他要你給他退房子哪。”
花月晴揉了揉眉心,不耐煩的說:“好,好,知道啦,這次是我欠考慮了。”
“他平時挺憨厚一人,怎麽說這樣的話。”說完這些,她下了床,趿拉著拖鞋走到了客廳,想倒杯水喝,壓壓心裏的煩躁。
花月白也出了臥室,去了洗手間。
王秀文聽著沒了動靜,便起身來到客廳,花月晴已回了臥室,隻有花月白一人端著杯水坐在沙發上發愣。
王秀文滿臉擔憂之色,“月白,你沒事吧?怎麽回來的?”
“沒事,媽,打車回來的。”花月白放下杯子,淡淡地說。
王秀文接著說:“你以後遇到什麽事,給媽媽先打個電話。”
“沒事,你睡吧。”花月白擠出一絲笑,回到臥室,一聲“砰”的關燈聲,窗外的黑似洪水猛獸般流進臥室,湮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