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無劍之境
楚風站在劍魔獨孤求敗埋骨的石墳，看著獨孤求敗臨終之際留下的遺憾，大是感慨之餘，也不由對於獨孤求敗留下的東西，感到一陣陣好奇。
如此登峰造極的奇人，定然不是區區一門獨孤九劍就能闡述完全的。在在亂石之前，微微呆立一陣，轉身看向身邊的神雕，“雕兄，獨孤前輩當年何等風光，怎可安於亂石之中，我欲在為前輩獨造一墳，再做安置，不知道你以為如何？”
“咕咕咕……”
神雕已經通靈，知道楚風大致意思，尤其是楚風語言當中極具感染力和穿透力，常人很難注意到這種微妙的精髓，但是對於神雕這類充滿靈性而又單純的生命而言，幾乎是黑夜當中的一輪皎月，隻是略做遲疑，便轉過身朝著洞外走去。
不過並不是他們來的方向，那一處是懸崖，雖然出入方便，隻需縱身一躍即可出門，但是作為一個安眠之地，卻不適合。已經通靈的神雕某些方麵比之人類更為敏銳，所以去向是山洞後方。
楚風隨著它來到洞後，穿過長長的石洞，一抹綠蔭映入眼簾，山洞後麵竟然別有洞天。舉目四望，樹木蒼翠，山氣清佳，隻能感慨獨孤求敗之所以隱居在這寂寥的荒野，也不全是隨意而為。
楚風觀賞一會兒風景，又行數百步，停在一座峭壁前。
那峭壁極為巨大大，仿佛一座衝天而起的巨型屏風。
抬頭一看，峭壁中部離地約二十丈處，凸出一方平台。
神雕張開翅膀撲打，鳴叫著一雙利爪抓住峭壁的菱角，縱身而起。楚風心中隱隱醒悟，這地方定是類似孤獨求敗居所的地方，連忙飛身跟上。
幾個踏步，一人一雕身懷絕技，二十餘丈雖然很高，卻攔不住他們，刹那就已經到了。楚風抬頭一看，平台靠著山壁一方，立著一個樸石碑。
風吹雨打，字跡已經不太清楚，隻能隱隱看到字跡。
楚風極目凝視，原來是獨孤求敗的“劍塚”，心中恍然大悟，“這劍塚可比獨孤求敗的亂石墓奢華許多，也是他的葬劍之地。這神雕靈性可謂非常圓滿，已不下於人，帶我到此，定然是想我幫他把獨孤求敗的遺體，轉移到這劍塚來埋葬。”
峭壁比之獨孤求敗居所地勢更高，不僅僅風吹雨打，還時不時狂風大作，將一切卷盡。石壁之上，幾乎草木不生，隻有光禿禿一片以及一層青苔，幾乎一眼望盡，神雕便站在一片山壁之前。
他心念一動，過去一看，就聽到風吹過，隱隱有些不同的回音，探手一掏，手竟穿過岩石上那一叢青苔，抓出一把黑泥，露出一個小小的洞口。
“這就是獨孤求敗的劍塚嗎？還以為在那塊石碑後麵，看來不過是障眼法罷了。”楚風回頭看了眼神雕，他們所在是平台一角，如果沒有神雕指引亦或天命所歸，常人看到劍塚也無濟於事。
神雕看著楚風如此輕易打開“劍塚”，不由興奮的咕咕鳴叫，朝楚風身上撲打翅膀，似乎催促他進去。
楚風運使功力，隻聽轟隆一聲，風吹雨打已經宛如鐵壁的山石炸裂，化為一團塵埃，隨狂風而去。
一個兩米左右的石門露出，後麵又是個開鑿的石洞。
楚風鑽進去一看，入眼就是兩行筆走龍蛇的劍痕。
“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於天下，乃埋劍於斯。”
“嗚呼！群雄束手，長劍空利，不亦悲夫！”
楚風搖了搖頭，這獨孤求敗即便寂寞不甘，但是對於打遍天下無敵手，數次提及，看來也是他平生最快慰之事，隻不過心中所求不止天下第一。
“咕咕咕……”
神雕看著楚風怔怔出神，推了他一下，指向一處。
楚風低頭一看，許多石塊有序堆砌，壘出一個石墳。
雖然非常簡陋，但是幾乎占據半個石洞，想來這座劍塚雖然被獨孤求敗封存，但也花了一番心思。
神雕歡快的低鳴幾聲，伸出鋼爪，抓起劍塚的石塊，似乎要將其移開。
楚風忽然搭一把手，發現奇重無比，有序堆砌的石塊，不知道是切合太過平整，多年過去已經站在一起，還是它們本就是一個整體。即使他也微用力一推，才轟隆一聲，露出石塊下的劍塚。
也就是三柄並列的長劍，以及劍下一個長長的石盒。
第一柄劍長約四尺，青光閃閃，迎麵便有一抹寒氣撲麵，背脊一涼的凜然之感，正是獨孤求敗的青鋒劍。劍下還有兩行小字，“淩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不祥，乃棄之深穀。”字跡旁邊也有字跡，乃是第二柄劍，隻不過字跡旁空空蕩蕩，已少了一口劍。
看那兩行字跡的大意，應該給獨孤求敗隨手丟了。
楚風輕笑一聲，如何不知軟劍凶險，比起劍道的脫變，促使獨孤求敗轉變的，應該是懊惱吧。
他提起現在的第二柄劍，一股沉重感在他手下中醞釀，隻不過微微使勁，還是被楚風拿了起來，一層灰塵飄揚，竟是一把石條般的重劍。
劍身黑黝黝一片，以天外寒鐵打造，質地沉重無比，本來劍身有遠在普通長劍之上，重量少說也有一百多斤，比起戰陣上的戰戟已經不承讓，甚至更重數倍，能拿起來都已非常人。
若是當劍來用，不但要拿捏得住，更要拿捏得穩，而要揮使如臂，沒有幾噸的力量是很難的。
尤其是劍兩邊的劍鋒都是鈍口，劍尖更圓圓的似是個半球，更加吃力，這簡直是在自束手腳。
楚風低頭一看，重劍下也有隱隱約約的兩行小字。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不過對此楚風不以為然，雖然“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八字，乃是劍道至理，但是世間所有劍術不論那一門那一派，都以輕靈迅疾為上，這也是劍的特性，獨孤求敗之所以違逆常理，比起劍理脫變，他更認為是因為那已被丟棄，連個安葬之地都沒有的誤傷友人之劍。
過了良久，神雕已經咕咕叫起來，楚風才放下重劍，看向第三柄長劍，如他所想，重劍之後，又回到劍的本質。那是一柄看不出材質的長劍，運力提劍，手中輕盈無比，恍若無物。
不用多想，就是一柄初修劍術的木劍。隻不過經過獨孤求敗的劍氣打磨，日久年深，劍身已經非同一般，放在劍塚當中，依舊圓潤光滑。
在木劍下也有兩行小字，依舊是獨孤求敗的劍術至理，“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
看的人心馳神往，忍不住遙想草木為劍，究竟是何等境界，獨孤求敗所求無劍，又何等奧妙？
楚風若有所思，手中木劍中殘留的劍意是三劍之中最強的，看到這一句箴言，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意，衝破時光的阻礙，映入他的心靈中。
本已經呆滯的玲瓏煉神之法，也再一次突飛猛進。
他第一次明悟過來，獨孤九劍雖然是以獨孤求敗為名，但真的不是獨孤求敗所創，而其所提無劍，於獨孤求敗的無劍，也不是一個概念。
獨孤求敗並不是以萬物為劍，所謂以萬物為劍而不拘泥於劍的形體，那不過是獨孤求敗的木劍，獨孤求敗的無劍的境界是真正的放下劍。
即使楚風力量從劍意估量上，不論精氣神都已經超越他數十倍，但是麵對孤獨求敗的無劍境界，依舊莫名其妙，似乎抓住，又似懂非懂。
楚風不由看向劍下的石盒，抱著一絲僥幸抓起一角，輕輕往上掀起，想要看看是否留有遺物。
隻不過讓人遺憾的是，石盒空無一物，隻有一層光禿禿的堅石，不由遺憾，“果然我想多了。”
雖然痛失獨孤求劍的無劍之境，已經難以體會那種境界，無法以逆推之法走捷徑，但楚風也隻能知足，至少這樣一來，他也能夠徹底腳踏實地，沒有獨孤求敗的束縛，才有可能打破藩籬一步步領悟真正的無劍境界，並推進那煉神之法。
神雕咕咕一叫，見楚風打開劍塚石層，便加以催促。
楚風也不食言，帶著神雕離開劍塚，轉身回到獨孤求敗的石墳，將亂石墳上的石塊小心翼翼搬開，露出一具破敗的白骨，期間還夾雜幾塊破布。
神雕一見這破敗不堪的屍骨，便咕咕一聲悲戚的低鳴，楚風生怕獨孤求敗屍骨損壞，便脫下外衣，將白骨牢牢的裹起來，帶著神雕向劍塚而去。
隻聽轟隆一聲巨響，楚風把獨孤求敗的遺骨分別擺好，然後入棺為安，蓋上一層石蓋，又將三劍歸原放在上麵，能夠以劍為伴，相比也不寂寞。
最終毫不吝嗇力氣，將劍塚巨大的石蓋再一次閉合。
神雕咕咕的悲戚低鳴，餘光一瞥，它眼角竟已濕潤。
楚風感慨萬千，回到劍塚的石碑，也不知如何評價，指尖運使一抹劍氣，想了想也不知究竟如何落筆，最終一聲歎息，將整個平台從峭壁斬落。
神雕不解的看著他，隻聽一聲喃喃，“任何人都逃脫不了無能為力的終結之時，我的力量雖然強橫，但是麵對時光和命運，也不過渺小如一粒塵埃，微不足道。隻望獨孤前輩永寧息於此吧。”
“咕咕咕……”
神雕也通人性，並且豁達，反而歡快的拍拍楚風肩膀，雖然不能口吐人言，卻已非尋常人能比的。
楚風拾起心情，向神雕點點頭，煉神之法任重道遠，長久視之，永恒不朽，雖然看似他已以矩陣之術達到，卻終是取巧，如鏡花水月的虛無幻影，多想也是自擾，便大步回到剛才劍魔遺居。
然後一看天色已晚，向神雕知會一聲，又將還在穀外的黃蓉和穆念慈，帶回劍魔遺居中。反正他們時間也充裕，準備在這裏過一晚，再行啟程。
是夜，山中寒冷，劍魔遺居已經荒廢，沒有一點人氣，生活用具也已腐朽。眾人隻能在大廳通風出架起一堆篝火，如露宿荒野一般安歇。
黃蓉對於獨孤求敗的故事，也聽到楚風說起也非常驚起向往，隻不過抬頭一看近在咫尺的神雕，又不禁搖頭，忽然問起，“既然獨孤求敗那麽厲害，他養的這雕兒也應該非比尋常吧，怎麽醜不拉幾的，看起來就一大個傻鳥。”
“咕咕……”
神雕雖然未必明白黃蓉說什麽，卻也聽得出她的蔑視，不由怒目望來，撲打著翅膀，憤憤不平，若非它知道黃蓉是楚風的朋友，早已經出手了。
楚風連忙安撫神雕情緒，回頭解釋道，“神雕之所以如此，我想應該與這裏的環境脫不開關係？此前我們剛到穀口的時候，我不是就已經說過普斯曲蛇有毒嗎？神雕以它們為食物，即使它能夠免疫這種毒素，吃的也是毒素最少的精華蛇膽，但是長年累月之下，再少的毒素也會隨著積累變多，到了現在這地步，怕已中毒很深。”
“中毒已很深，這大雕不會有事吧？”穆念慈擔心道。
黃蓉冷哼一聲，略帶不喜，“看它傻頭傻腦的模樣，白天還不是照吃不誤，哪裏像是有事的樣子？”
“現在雖然沒事，不過再這樣下去，它的狀況必然會繼續惡化。”楚風搖了搖頭，知道黃蓉在耍小脾氣，因為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怎麽討神雕喜歡，但也不強求，看向身邊的神雕補充一句，“不過，現在開始清空那些毒素也為時不晚。”
“咕咕咕……”
神雕歡快的叫了一聲，一雙鷹目盯著楚風也很好奇。
它不是一般的鳥，對於身體狀況，自然也能夠猜到一二。隻不過那些毒素已不能停下，需要它不斷以蛇膽來壓製，而它又沒有內功，也找不到草藥治療，隻能吃蛇補身壓蛇毒又反加劇蛇毒。
黃蓉冷哼一聲，笑罵一句“這傻鳥”，便轉身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