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你們離婚吧(下)
如果拆掉一整棟樓的北麵牆壁,那麽可能每個家庭的喜怒哀樂就會一覽無餘,那些似曾相識的矛盾,那些周而複始的煩惱,困擾著的,永遠不止一兩個人。
真正健康的原生家庭,在中國又有多少呢?
“你們離婚吧。”安可期的荒唐話,在她講出來的三分鍾後就忘記了,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2007年的6月,這熱來的有點猛烈。
突然的高溫讓人們來不及享受春天,很多人說,剛剛脫掉了羽絨服就換上了連衣裙。
春的美好可能正是因為春的短暫。
伴隨著氣溫升高的還有人們煩躁的情緒。幾乎是在同一天,有三個聽了安可期荒唐話的人,正在思考要不要實踐一下,以此方法逃避這耳邊的嘈雜。
曉曉此時緊關臥室房門,已將耳機音量調至最大,耳膜幾乎承受不了這種負荷,可這樣的音量依舊掩蓋不住父母的吵架聲,吵架的理由很簡單,七月去海邊背雙肩包還是用拉杆箱。
曉曉爸很不屑的說:“這點破事,磨磨唧唧,我就要買拉杆箱,我就要帶拉杆箱。”
曉曉媽:“買可以,但看海必須背雙肩包,拉杆箱進沙子怎麽辦?進水怎麽辦?雙肩包我還可以刷,拉杆箱隻能扔了!”
曉曉爸:“說到底就是心疼錢!我自己買!雙肩包多沉啊!每次沉的東西都是我背!”
曉曉媽:“我心疼錢?我是教你如何生活!再說你有多少錢!你有浪費錢的資本嗎!”
曉曉爸:“我掙的我愛怎麽浪費怎麽浪費?我就不愛背著怎麽滴吧!”
曉曉媽:“你算什麽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知道浪費錢!”
曉曉爸:“我算什麽男人!你算什麽女人,成天屁大點事磨磨唧唧磨磨唧唧。”
翻來覆去,沒完沒了,曉曉終於忍不住了,按以往慣例,她會衝出去大喊一聲:“別吵吵了,還讓不讓人學習!”然後她也能猜到她將得到的答複是:“不關你的事,回屋學習去!”
這一次,她決定,試試新招。
曉曉緩緩的推開門,父母愣了一下,然後曉曉沒有抬頭,聲音不是很大,卻擲地有聲的說:“你們離婚吧。”
說完,曉曉轉身關上了門。門外是久久的安靜。這種安靜持續到了晚飯,晚飯是標準的四菜一湯,父母笑容可掬,似乎剛才下午吵架的是隔壁老王,曉曉也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吃過飯,回到房間,給安可期發了短信:神了,你上次支的招,還真的是奇效!
安可期正在吃著西瓜,看了短信兩遍也看不懂,她實在想不起來哪個招神了,因為她總給別人支各式各樣的招。
吃瓜群眾安可期打了電話才聽明白原委,笑著接受著曉曉不著邊際的讚美。
目光轉向郭玎璫,就在同一天,同樣的高溫午後,歐陽曉曉說出那五個字的同時,郭玎璫也說出了口,可故事的開頭總是很相似,故事的結尾也總是天差地別。
郭玎璫被其父母一頓暴打,然後周末又增加了兩個補習班。
事情是這樣的,郭玎璫遊泳回家,剛進家門就聽見父母在爭吵,吵的很凶。
郭父說:“這個時候了,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啊!”
郭母說:“你了解什麽,你成天就知道加班!這件事你沒有我有發言權!”
郭父說:“我怎麽不了解了!多少事了,事實證明我的眼光長遠的很!”
郭母又說:“把話說明白,說我目光短淺唄!就事論事別人身攻擊!”
郭玎璫突然眼前一亮,他把包重重的扔在地板上,挺直腰板大吼一聲:“你們離婚吧!”
郭父郭母被這一吼嚇了一跳,郭母一臉疑惑的問郭玎璫:“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呢?”
郭玎璫:“額……因為,你們總吵架。”
郭父又問:“那你知道我們為什麽吵嗎?”
郭玎璫心想:不對啊,怎麽後續問題這麽多,安可期也沒教啊。
郭玎璫答:“為什麽不知道,總吵就不對!”
此時的他真的好似一隻紙老虎。
郭父:“老婆,我們不吵了,兩個補課班都報,看這小子底氣十足的一吼,還是不累。”
郭母說:“報,必須報,你心疼他他還讓我們離婚!我看他真是欠揍了!”
男女混合雙打,這隻紙老虎瞬間不堪一擊。
同樣是這個炎熱的午後,陸遇的耳根也未曾清淨。
陸媽媽臉拉的老長,記不清哪個名人說過:世界上最難看的莫過於一張臭臉。
這樣的沉默隻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暴風雨前奏越長,暴風雨越是猛烈。
陸爸爸打算逃之夭夭,借口買菜穿鞋要出門,陸媽媽繃不住了,開始用令人生厭的語氣說:“氣都氣飽了,用不著你買菜。”
陸爸爸無奈地放下菜籃,回到臥室。
暴風雨終於在三點一刻爆發了:“你說吧!你媽什麽意思?”
陸爸爸:“你想太多了,別多想,別生氣了。”
陸媽媽:“我想太多了?這麽多年了,你媽的態度陰陽怪氣,誰看不來啊!”
陸爸爸:“既然這麽多年了,你就該習慣了啊,她就那樣,性格古怪。”
陸媽媽:“什麽叫該習慣!從結婚到現在,哪有一樣指望過她!我憑什麽習慣這一切!”
陸爸爸:“是是是,你偉大!”
陸媽媽:“你這什麽態度?這是處理問題的態度嗎?”
陸爸爸開始沉默。
陸媽媽的話更密了。
無非還是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這些破事會在每一個有可能的時候被提及,一遍又一遍加深記憶,一遍又一遍加深痛苦,最終結痂成永遠摸不掉的令人作嘔的疤痕。
陸遇聽著煩著,終於選擇摔門離開,摔門離開前甩了一句:“別吵吵了,過不了離婚吧!”
陸遇不知道關門後屋裏發生了什麽,隻想自己靜一靜。
他拿出手機準備問問安可期在做什麽,可短信還沒有發出去,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陸遇沿著和安可期經常走的那條小路靜靜的走著,來來回回的走著,直到天黑了,直到肚子餓了,他才發現出來幾個小時了。
他回到家剛從兜裏拿出鑰匙準備開門,裏麵的人就已經急速把門打開,顯然,裏麵的人等著他回家的焦急已化作了開門的速度。
陸爸爸說:“你這跑哪去了,手機還關機,我和你媽出去找了好幾圈!”
陸媽媽似乎哭過,有點微弱的,有點哽咽的,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們以後都不吵了。”
陸遇在這一刻發現,他的單純的想出去靜靜,被誤以為是離家出走。
他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生理反應導致他說了句:“做飯了嗎?我餓了。”
安靜且豐盛的晚飯後,陸遇的手機充滿了電,郭玎璫突然打電話給陸遇,他無非就是抱怨安可期的損招,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不幸,陸遇聽著笑著,陸媽媽也在臥室門外聽著,隻是陸遇不知道。
陸遇說:“什麽損招!是你太笨!我說完那句你們離婚吧現在母慈子孝啊!”
郭玎璫:“為啥?憑啥?”
陸遇:“安可期教的你沒學會唄!還能為啥!”
有些愛,如同一顆種子,曆經年份的滋養和灌溉,終有一天,遮天蔽日。
有些怨,如同一顆種子,曆經歲月的洗禮和沉澱,終有一天,深紮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