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意外驚喜
葉鎮長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他眼瞅著玄卓善下山的時候是“飛”下去的,這個“風一樣的女子”一旦扭傷腳踝,肯定輕不了。
果然被葉鎮長一語成讖。
馬文學背著玄卓善到了張大麻子家的藥鋪,藥鋪早就關板了,但是馬文學知道,張大麻子一家就住在後院,於是他就用手使勁地敲打門板,邊敲邊大聲地喊:“張大爺、老張大爺!”
張大麻子從後院進到藥鋪,點了燈,邊開門邊問了句:“誰呀?”
馬文學把玄卓善背了進來,放在了凳子上。
張大麻子帶著花鏡仔細地看,看了半天,說:“這咋崴的,咋腫這麽嚴重呢,你看這淤的一大片青。”
“那咋整呢?”馬文學問。
張大麻子說:“看腫得這個樣兒,我估計是骨頭折了。”
馬文學一聽骨頭折了,嚇了一跳,連忙看了一眼玄卓善,發現她沒什麽反應,才意識到她可能沒聽懂“骨頭折了”是什麽意思。
馬文學想,怪不得玄卓善樂意跟韓晟昊在一起,最起碼說話能說明白,要不然,比比劃劃的,也就聽個半懂不懂的。
“那咋整呢?”馬文學又問了一句。
張大麻子拿出一小瓶藥酒,對馬文學說:“回去你把這個給她抹上,消腫止疼的,但是我看她這架式,這腫三天也消不了,這幾天她都得疼夠嗆。”想了想又說:“要真是骨頭折了,這個腫一半會兒消不了,且得小心呢。”
這個時候,韓晟昊借到了拐杖走進來,張大麻子看了說:“拄拐是行,但是腳千萬別著地兒,骨頭真要是折了,容易錯位。”
馬文學背著玄卓善,韓晟昊拿著拐杖、拎著玄卓善的鞋,三個人悶著頭往回走。
本來以為隻是崴了一下腳,沒想到會是骨折,馬文學和韓晟昊有些始料不及,手足無措了。
這時,玄卓善說:“去找薑院長。”
玄卓善不太清楚,堡子上的人一般小病小災地都不去醫院,特別是像崴腳脖子這樣的事兒,都是到藥鋪買點藥自己抹巴抹巴,或者找個什麽土方法自己在家處理處理。農村人皮實,頭疼腦熱地一般想不起來醫院,就連生孩子都在家裏生,除非是難產了……
馬文學覺得玄卓善說的有道理,守著個醫院,怎麽把薑院給忘了。
韓晟昊也覺得應該再到醫院去看看,他說:“馬哥,要不咱現在去找薑院長,反正咱也得送她回醫院。”
馬文學“嗯那”地答應著,三個人邊說邊往醫院走,迎麵遇到了葉鎮長和富誌儉。
“正要去迎你們呢。”富誌儉說:“張大麻子咋說的?”
韓晟昊欲言又止,馬文學說:“他給拿了瓶藥酒,說可能是骨頭折了……”
這時,隻聽葉鎮長一拍大腿,說:“我咋說的來著,果不其然吧?”
馬文學說:“張大爺懷疑是骨頭折了,我們正想去鎮醫院,找薑院長先給看看呢。”
葉鎮長和富誌儉同時說“行、行”,就一起往鎮醫院走。
薑院長是西醫出身,但是對跌打損傷也都明白。
他讓玄卓善躺在床上,把腳抬高放著,仔細看了看,說根據腳踝周圍的淤青情況判斷,應該是骨折了,或者是骨裂。
薑院長說:“你們大家看哈,是這樣……”薑院長指了指玄卓善的腳,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要是骨折了呢,得打石膏,把她的腳給它固定住,不能隨便下地,隨便活動骨頭錯位了,容易增生,那可就有大麻煩了。”
薑院長說著,看了一眼葉鎮長,說:“我這兒正好有個患者明天要轉院去縣城,他兒子把馬車都雇好了,要不我跟他說說,捎上小玄子去拍個片子?”
葉鎮長想,本來崴腳、骨折這樣的事兒,擱別人身上可能也不算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不用興師動眾的,但是擱在玄卓善身上就不一樣了。她沒爹沒媽的,一個小女孩兒,咋也得好生管著點呀。
富誌儉也是這樣想的。玄卓善的媽媽一直沒有消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一個小女子漢語說的又不怎麽好,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越瘸越拿棒子打呀”,參加個夜訓又把腳給扭了,這要是給耽誤了、增生了,也沒法交待呀!
葉鎮長瞅了瞅富誌儉,富誌儉看了看葉鎮長,他倆同時點了點頭,說“好”。
第二天一大早,馬文學和韓晟昊就帶著玄卓善在醫院樓下等著了。
薑院長說,去的時候背著行,但是回來的時候打了石膏背著就不方便了,得自己拄拐走。所以葉鎮長讓馬文學和韓晟昊一起去,一個背著玄卓善,一個拿東西、跑腿,三個人互相有個照應。
昨天晚上玄卓善疼得一夜沒睡,早上剛一坐上馬車,就靠在韓晟昊的身上睡著了。
馬文學輕輕地把玄卓善受傷的腳抬起來,用自己的外衣墊在下麵,讓她的腳一直“控著”點。
馬車到了縣城的醫院,馬文學叫醒玄卓善,說了聲“到地方了”,然後跳下馬車,韓晟昊幫著他把玄卓善背起來,自己拿著拐杖,往前緊走幾步,準備去開門。
這時一個女大夫穿著白大褂正好走了出來,見有人背著病人,就幫著他們把住門,讓他們往裏進。
韓晟昊見有大夫出來,就問:“大夫,我打聽一下,腳崴了上哪個屋去看?”
女大夫問“腳崴了?”
“嗯那!”韓晟昊說。
還沒等女大夫回話,玄卓善就認出了她,高興地在馬文學的背後直蹦達,差點沒掉下來。
馬文學嚇了一跳,回頭問:“怎麽了?”
玄卓善也不理他,激動地用朝鮮語對著女大夫大聲叫到:“貞淑姐!”
女大夫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病人認識自己。她走過去,仔細地看了看,發現這個病人竟然是玄卓善!
金貞淑和玄卓善幾乎同時脫口而出:“你怎麽會在這裏?”
金貞淑見兩個男子帶玄卓善到醫院,就問:“你是怎麽扭傷的?媽媽呢?”
這時,玄卓善的眼淚立即就流了下來。
聽到玄卓善的媽媽下落不明,金貞淑也流下了眼淚。
她把他們帶到了外科醫生那,讓醫生給她做檢查。
玄卓善問:“貞淑姐,你不是去延吉教書了嗎,怎麽後來聽說你去當兵了,怎麽又在這裏,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說著,玄卓善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說:“我好想姐姐呀!”
金貞淑說:“我也好想你呀!”
金貞淑說,她也是前不久才從部隊醫院來到縣醫院的,現在是縣醫院的院長。她說,縣醫院缺人,從部隊調來了好幾名醫生,因為這裏是的她的家鄉,所以就派她回來了。
玄卓善高興地說:“姐姐,你真的去當兵了!”然後,她想起了金貞淑曾經跟她提過的她的老師,就問“是跟森賽(老師)一起去的嗎?”
金貞淑笑了,問:“哪個森賽?”
玄卓善答不上來了,說,反正是“森賽”。
金貞淑聽說玄卓善也當上了民兵,還當上了護士,難以置信地看看馬文學和韓晟昊,用漢語問他們:“是真的嗎?”
馬文學說:“是真的。”
韓晟昊也說:“真的,她在醫院幹得很不錯。”
“真的嗎?”金貞淑高興地問:“我們的小妹妹真的那麽厲害嗎?”
金貞淑真的很高興。
回到家鄉這段時間,她發現家鄉變化很大,群眾的生產、生活、當兵的積極性都很高,精神麵貌也是煥然一新。
好為家鄉的變化感到高興,她真想抽出時間來,回堡子上看看,回江邊看看,回到自己出生和長大的地方看看。她想,就連這個在江邊上長大小妹妹都走出了深山,走進了火熱的生活,成為一名護士,成為一個民兵,還學會了漢語,堡子上的變化一定很大。
玄卓善聽到大家表揚她,臉都紅了。玄卓善臉紅的樣子很好看,是白裏透粉的那種。
玄卓善忽然想起了誌浩哥,忙問:“姐姐,誌浩哥呢?他現在在哪裏?他現在好不好?”
金貞淑笑著說:“哥哥還在部隊裏。”
玄卓善說:“我好久、好久沒有見到誌浩哥了,好想誌浩哥呀!”然後問金貞淑:“姐姐,我什麽時候能再見到誌浩哥呀?”
金貞淑說:“我們也是好久也沒有見麵了,好久、好久!”
“馬達邁(大媽)呢,她老人家好嗎?”
金貞淑說,媽媽很好,在延吉的局子街一帶開了一家飯館兒。
玄卓善說:“在延吉開飯館?”她高興地拍著手,說:“太好了,太好了!以後我要去延吉,去找馬達邁,我想吃她做的好吃的飯了!”
金貞淑說:“那媽媽一定樂壞了。”
玄卓善想了想,忽然問:“姐姐,延吉遠嗎?”
金貞淑說:“隻要你想去,就是天邊兒你也能去;如果你不想去,就是眼前你也覺得遠。”
金貞淑見玄卓善不吱聲了,就想鼓勵鼓勵她,說:“你沒聽說過嗎,‘馬走過的地方,牛也能走’,任何地方,別人能去的,你也能去;任何事情,別人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對不對?”
玄卓善聽了,愉快地點了點頭,她看著金貞淑,眼裏放出了光芒。
玄卓善和金貞淑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她還像小時候那樣,見到貞淑姐就有問不完的問題。
檢查結果出來,醫生說玄卓善隻是腳踝骨骨裂,並沒有骨折,說打上石膏,回家好好養著就行了。
馬文學問:“大夫,骨裂大概多長時間能長好?”
醫生說:“這個吧,得看個人恢複的情況。”他看看了玄卓善,說:“像她這麽小的年紀,骨頭長得快,如果初期注意腳別著地,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長好。”
馬文學和韓晟昊對視了一下,他倆都笑了,心說說:“那挺好的!”
下午,玄卓善告別了金貞淑,和馬文學、韓晟昊他們坐著馬車往回趕。
回去的路上,玄卓善坐在馬車上沒有睡覺,她睜大眼睛四處看。
這是玄卓善第一次來到縣城,以前她到過最大、最好的地方,就是堡子上的大集。
馬車從城區走過,街道上人來人往,路兩旁有很多店鋪,門口都掛著幌子,賣什麽的都有。
玄卓善邊看邊想:縣城的路真寬、人真多、房子真好看。她真想在這縣城裏到處逛逛,到處看看,隻可惜自己的腳扭傷了。
不過她想,要不是腳扭傷了,就不會來到縣城,就不會見到貞淑姐,是腳傷給她帶來的這個意外驚喜,這樣想著,玄卓善感覺自己的腳已經不那麽疼了。
因為昨天晚上照顧玄卓善,馬文學和韓晟昊他倆也都一宿沒怎麽合眼,回去的路上,他倆坐在馬車上,互相靠著很快就睡著了。
玄卓善看著他倆疲憊的樣子,在心裏說了聲“剛木沙米達(謝謝)!”
回到堡子上,馬文學讓馬車一直把他們送到醫院,薑院長迎了出來,對馬文學和韓晟昊說:“剛才葉鎮長把電話打我這來了,說有急事,讓你們趕快回去一趟。”
“急事?”馬文學和韓晟昊異口同聲地問。
薑院長說:“嗯,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