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馬副連長
玄卓善不知道“狐狸精”是什麽意思，但是被王二英吐了一口唾沫，再加上王二英的表情，玄卓善相信“狐狸精”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看著身上被王二英吐的唾沫，玄卓善感到了莫大的羞辱，是奇恥大辱！
她無法忍受這樣的羞辱，眼淚頓時就流了出來。
這時，韓晟昊說：“王二英，你幹什麽？你趕快給人家擦了。”
“不擦，就不擦！”王二英也不看韓晟昊，揚著頭說。
“快擦了！”韓晟昊有些急了，衝王二英大聲地說：“快點！”
韓晟昊越是讓王二英擦，王二英越是覺得他偏向玄卓善，就越生氣。她左右搖晃著腦袋，揚著頭兒往天上看，特意氣韓晟昊，說“我就不、我就不！”
王大英見韓晟昊臉都氣紅了，知道他真生氣了，同時也覺得王二英做得也太出格、太過分了，就從隊尾的位置走過來，走到玄卓善身邊，伸手想給玄卓善擦。
玄卓善往旁邊躲了一下，看著王二英，說：“你！”
王二英瞪了她一眼，說：“沒門兒，想得美！”
見王二英這個態度，韓晟昊知道她不可能給玄卓善擦了，就走過來，用朝鮮語對玄卓善說：“來，我給你擦。”
玄卓善卻用漢語說：“不！”
說著，玄卓善推開了韓晟昊，上去一把抓住王二英的手，用王二英的手把她吐在自己身上的唾沫擦幹淨，然後甩開王二英，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嗚嗚”地大哭起來，邊哭邊叫：“歐媽、歐媽呀……”
自從玄卓善來到女民兵班，姑姑們發現訓練的時候沒有一次消停的，不是這事兒、就是那事，同時，姑娘們還發現了另一個苗頭：馬副連長來女民兵班的次數明顯增多了，用王二英的話說是“跑得可真勤呢！”
馬副連長是本地人，叫馬文學，是鎮政府的文書，比韓晟昊大2歲，今年24歲。
馬文學家是堡子上的老戶，用他自己的話說，祖宗八輩都是這兒的人。
馬文學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老實巴交的，但是他們知道孩子沒有文化不行，特別是男孩子，不上學就出息不了，他們就勒著褲腰帶、省吃儉用的供馬文學讀書。
馬文學的家和王二英、王鳳家都是鄰居，住得不遠，從小，馬文學的娘和王二英、王鳳的娘沒少開玩笑，要跟她們“噶親家”，每次見到王二英和王鳳，都喊“兒媳婦兒”，王二英和王鳳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都“哎、哎”地答應著；馬文學的娘樂得哈哈的，再讓她們叫“娘”，她倆也都“娘”、“娘”地叫，旁邊的人見了，也都哈哈地笑；馬文學也笑，笑她們“傻”，管誰都叫“娘”。
馬文學漸漸長大，對這些玩笑開始反感了，特別是上了中學以後，誰要是再敢在他麵前說這些不著調的話，他不管是誰，都會當場跟人家翻臉。從那以後，鄰居們也就知趣兒地再沒人提這個茬兒了。
王二英比王鳳小2歲，對男女之事開竅得也晚，誰拿她跟馬文學開玩笑，她都不在乎，誰愛說啥說啥，她都跟著“嗬嗬”地笑；可是王鳳就不然了，誰要是說她是馬文學的小媳婦兒，她就會追著人家打，氣得鼓鼓的，滿臉通紅。
王二英和王鳳也漸漸長大，出落成大姑娘。
王鳳越長越好看，白淨、高挑兒，在這堡子上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了，堡子上和十裏八鄉的小夥子們，沒少惦記她。
可是王鳳眼眶子高，一般人她看不上，唯一讓她看得上眼兒的，就是馬文學。
王鳳的娘也覺得馬文學好，個子高、體格壯還有文化、吃公家飯，從小在堡子上長大，知根知底兒，要是能找這麽個姑爺子，全家人臉上都有光兒。
馬文學的爹娘也都覺得王鳳不錯，隻是一提這事兒，馬文學就不吱聲，抬腿就走，既不讚成、也不反對。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事有一搭兒沒一搭兒地就這麽撂著，兩家誰都沒說先開口。
女民兵最近幾次的訓練，馬文學都來了，從開始陪練到最後。
以前女民兵訓練，馬文學也來過。因為他是副連長，每個排訓練的時候，他都去看看。以前馬文學來女民兵班，隻是跟班長說幾句話，呆一會就走。
這幾次不一樣，這幾次馬文學來了就不想走，一直跟著。
姑娘們以為他是衝著王鳳來的，就逗王鳳，說“你家的‘那個誰’又來找你來了”。
這天，民兵連進行“夜訓”，一排的全體民兵晚上六點在鎮中學的大操場集合，分兩組向登山。任務是從山下往山上的一個瞭望塔跑，跑到塔上再折返回來，到操場集合，看哪個組先回來。
一排共有四個班，一班、二班是第一組，由韓晟昊帶隊；三班和女民兵班（四班）是第二組，由馬文學帶隊。
民兵們背著木製長槍，整齊地站在操場上，排長韓晟昊在前麵指揮：稍息、立正！跑步——走！
從中學的操場集體跑步到達山腳後，民兵們分散開來，在樹林裏穿梭著向山上跑。
這是玄卓善第一次扛槍，也是第一次夜間訓練，雖然她是在山裏長大的，但是像這樣負重夜間在山上長跑，還是比不過其他經過訓練的姑娘，跑著跑著就落在了後麵，肩膀上的槍直往下滑。
馬文學回頭看見玄卓善跑得有些吃力，就停下來，原地等著玄卓善。
玄卓善跑到他跟前兒時，馬文學說：“來，把槍給我，我幫你拿著。”說著，馬文學伸手就去拿玄卓善的槍。
玄卓善馬上說“我行、我行”，不讓馬文學幫她拿槍，她不想第一次扛槍就讓別人幫著扛。
玄卓善邊說邊緊跑了幾步，跑到了馬文學的前麵。馬文學放慢了腳步，跟在她的後麵。
王鳳見馬文學落在了後麵，也放慢了腳步，跟馬文學並排，說：“你今天咋的了？咋跑不動了呢？”
馬文學也不搭茬，扛著槍繼續跑。
前麵的玄卓善又落後了，槍還是一個勁兒地往下掉。
馬文學啥話也沒說，上去就從玄卓善手裏把槍搶過來，扛在自己身上，看都沒看玄卓善一眼，徑直往山上跑。
沒等玄卓善反應過來，馬文學已經跑遠了。
這時王鳳可不樂意了，她衝玄卓善說：“真笨！比熊貓它媽還笨。”說完，加快腳步，去追馬文學，邊追邊喊“留根哥、等我一會兒……”
“留根”是馬文學的小名兒，堡子上好多年歲大一點的人都不知道馬文學的“大名兒”，很多人都叫他“馬留根”。當然，王鳳知道他的大名，但是一開口還總是叫他的小名兒。
山頂上的瞭望塔挺遠的，誰也不能一口氣跑到終點，這時候有的人放慢了腳步，有的人幹脆原地休息。
馬文學放慢了腳步，王鳳追了上來，說：“留根哥，我跑不動了，你也幫我背一會兒槍唄。”
馬文學沒吱聲，往後看了看，後麵還有挺多人在小跑著，就說：“原地坐下、休息”
等玄卓善跑過來，王鳳把她的槍從馬文學手裏抽出來，遞給玄卓善，說：“自己的槍自己拿著！”
葉鎮長早就在瞭望塔上等著他們了。
葉鎮長也是民兵連的民兵，在三排，平時在三排進行訓練。今天三排不訓練，他就協助一排訓練，被富誌儉安排在折返點進行監督。
民兵們到達折返點，有的稍微休息一下，有的直接返回跑，都怕自己落在後麵，拖自己組的後腿。
玄卓善跑到瞭望塔的時候，後麵已經沒有人了，她是最後一個上來的。
葉鎮長見她累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就說：“來、來，小玄子，”葉鎮長指了指旁邊休息的民兵，說：“在這兒歇會兒。”
玄卓善喘了口氣，對葉鎮長說了句“不歇會兒”，接著往山下跑去。
下山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有些看不清路，民兵們都收著腳步，慢了下來。可是，玄卓善卻沒慢下來，反而加快腳步往下跑。
葉鎮長看著玄卓善“撒丫子就跑”那樣兒，樂了，心說：“這小高麗，還真不賴！”
跑到半山腰的時候，前麵有個小陡坡，玄卓善沒看見，可能是跑的太快了，玄卓善一腳踩空，一下子摔倒了。
韓晟昊看見玄卓善摔倒了，趕緊收住腳步，走過去扶她，邊扶她起來邊用朝鮮語說：“快起來，看看摔壞了沒有？”
玄卓善一站起來，立即又“愛高（愛高：朝鮮語，哎呀的意思）一聲，坐到了地上，用手捂著自己的右腳。
韓晟昊意識到玄卓善可能是崴腳了，就把玄卓善的鞋脫了下來，用手抓著玄卓善的右腳，來回活動著她的腳脖子，用朝鮮語問：“哪疼？哪疼？”
玄卓善也不說哪疼，直叫“愛高、愛高”……
韓晟昊扶玄卓善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玄卓善走不了，又坐在地上。
這時候女民兵們都圍過來，見玄卓善走不了路了，心想“這下完犢子了，咱們組肯定落在一組後麵了，俺們跑再快也白搭，不夠她一個人敗禍的，真煩人！”
韓晟昊讓一個男民兵背著自己和玄卓善的槍，蹲在地上，用朝鮮語對玄卓善說：“來，我背你走！”
玄卓善不肯讓韓晟昊背，她從地上站起來，搶回來自己的槍，堅持要自己走。
韓晟昊用漢語說：“聽話！”
玄卓善倔強地說：“不聽話！”說著往前邁了一步，腳吃不住勁，一下子又摔倒了。
韓晟昊還是要背她走，這時候，王二英從後麵撥開前麵的人，攔著韓晟昊，問：“哥，你是哪夥的？”
韓晟昊被問懵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就問你跟誰是一組的？”王二英說。
“怎麽了？”韓晟昊問。
王二英說：“你跟俺們也不是一個組的，管俺們組的閑事幹哈？”
韓晟昊一下子愣住了，沒等他反應過來時，馬文學過來，推開了韓晟昊，二話不說，掄起玄卓善的雙手，往後一甩，背起來就走。
王二英沒想到馬文學會突然冒出來，不由得怔在了那裏，說：“什麽情況？哎媽呀，這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