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波乍起
玄卓善來到女民兵班的第一天,就跟班長王大英和她的妹妹王二英打了起來,三個人打成了一團。
民兵連裏隻有一個女民兵班,隻有10個人,都是年輕的姑娘,最大的20歲,最小的18歲。
這一帶解放得比較早,群眾參軍、當兵的熱情比較高。堡子上的年輕人除了參軍走了的,剩下的都躍躍欲試的當民兵。
當初民兵連成立“女民兵班”的時候,堡子上可熱鬧了,大姑娘、小媳婦兒的來了不少,都想報名。
因為隻招收一個班,隻有10個名額,可是第一天來報名的就100多人了。民兵連長富誌儉和副連長小馬一合計,幹脆考試選拔。
當然,考試不是考文化課,別看堡子上的姑娘、小夥當兵積極,但是上過學、有文化的可不多,特別是姑娘。她們種地、打魚、喂豬什麽的行,但是識文斷字兒就不行了,有的頂多會寫自己的名字。
富誌儉把100多名姑娘分成十多個組,一個組10人,通過長跑、短跑、爬山、背麻袋、抬單架等好幾種項目的考核,最後從中選出了10個人,可以說是出類拔萃了。
這10個姑娘經過選拔進了民兵班,自然感覺自己不一般,在堡裏走路都是挺胸抬頭的,訓練的時候多苦、多累也都咬牙堅持,三個月來沒有一個打退堂鼓的。
堡子上的人自然對這些姑娘高看一眼,人前人後的都愛叫她們“鐵姑娘”、“花木蘭”什麽的。
所以,這天,當富誌儉把玄卓善領到一排的列隊前,宣布玄卓善加入女民兵班的時候,一個排的人都笑了,笑得人仰馬翻的。
“這誰家的小孩兒?誰家小孩兒沒看住,跑出來了?”
“這不是根麻杆兒嗎?”
“兒童團的吧?”
“哈哈哈……”
玄卓善被笑懵了,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麽笑,也跟著笑了。
她這一笑不要緊,大家笑得更厲害了,“哎呀”、“哎呀”地直喊娘。韓晟昊也忍不住笑了。
玄卓善覺得不對勁了,停住了笑,臉通紅通紅地問富誌儉:“為什麽笑?”
富誌儉黑著臉製止了他們。
他說:“以後她就是你們的同誌、你們的姐妹,和你們一起訓練、一起戰鬥。她叫玄、卓、善。”
然後,富誌儉對一排排長韓晟昊和四班(女民兵班)班長王大英說:“玄卓善是新來的,以後你們要多幫助她。”
這天的訓練項目是練隊形。
民兵一排的訓練場地是鎮中學的操場,操場中間有一排教室,把操場分為前後兩部分,前麵的叫大操場,後麵的叫小操場。
練隊形先是按班分開練,女民兵班長王大英要帶著女民兵們到教室後麵的小操場上去練。
王大英大聲地喊口令:按大小個兒,排成一列-——大個兒在前麵,小個兒在後麵,開始!
姑娘們趕緊按大小個兒排成一隊,玄卓善可能是沒聽懂,不知道自己該站到哪裏,猶豫了一下,覺得前麵離自己最近,就站在了最前麵。
這時,本來每天排隊都打頭的王二英不樂意了,上去就推了一把玄卓善,說:“你哪來的?你憑什麽站俺前頭?”
王二英是王大英的叔伯妹妹,長得膀大腰圓的,各項訓練都是全班最厲害的,在女民兵班裏沒人敢惹她,就算是男民兵,也懼她三分。
玄卓善被推了一個咧咀,莫明其妙的回過頭,看著王二英,問:“怎麽了?”
“怎麽了?你說怎麽了?”王二英說著,又推了玄卓善一把。
這時,王大英走過來,對玄卓善說:“按大、小個排隊。”
說著,王大英拽著玄卓善的胳膊往後走,邊走邊跟後麵的人比身高,看看她應該在站哪個位置上。
別看玄卓善比較瘦,長得像個孩子,但是她個子並不矮,至少有一米七零,但是因為瘦,加上年齡小,不顯個兒,看上去沒有那麽高。
王大英領著她比了一圈,發現後麵的人都沒有她高,就把她放到第二的位置上,也就是王二英的後麵,說:“你站這兒吧”。
原來站這兒的姑娘叫王鳳,一聽說讓玄卓善站她前麵,當時就不幹了,把她推到隊列外麵,說:“別在俺前麵,你滾後麵去!”
後麵的人生怕她占了自己的位置,一個一個都說“不行,不行,別站俺前麵,別站俺前麵!”
王大英見大家都不肯讓玄卓善插到自己前麵,也沒辦法,就說:“那你站到最後吧。”
玄卓善站著沒動。
王大英又說:“你站到最後去,聽不懂嗎?”
玄卓善仍然站在那,說:“不!”
王大英見玄卓善不肯聽自己的話,就生氣了,說:“你剛來的,站後麵怎麽了?”
王鳳這時也衝著玄卓善說:“對呀,你算老幾,你剛來的,你就應該站最後麵。”
後麵也有人說:“你考試了嗎你就來了?俺妹比你強多了,沒考上在家哭了好幾天呢,你憑啥?”
玄卓善雖然不能完全聽懂她們說什麽,但她明白,她們誰都不會讓自己站到她們的前麵。
玄卓善想,既然是高個子站前麵,矮個子站後麵,那自己不是最矮的,就不應該站到最後。她看著王大英,堅持地說:“不!”
玄卓善說完,走到王二英的身邊,跟王二英比了比,覺得自己比王二英高,就指了指打頭的那個位置,對王大英說:“我這裏。”然後站到了王二英的前麵。
王二英打頭的位置被玄卓善占了,她站在玄卓善的後麵二話沒說,上去一把拽住玄卓善的頭發,說:“誰讓你站我前麵的、誰讓你站我前麵的?”
玄卓善沒想到後麵的王二英會動手,她沒有任何防備,紮在後麵的長辮子被王二英拽得死死的,頭向後仰,身體向後頃,怎麽掙都掙不出來,疼得她直叫“歐媽、歐媽”。
王大英見妹妹拽著玄卓善的頭發,就說:“二英,你鬆手!”
“誰讓她站我前麵了,我就不鬆!”王二英說著,拽得更緊了。
玄卓善想轉過身,但是轉不過來,完全被王二英控製住了;她想往前掙,越是掙,頭發被拽得越緊。
玄卓善閉上眼睛,身體向後彎曲,用雙手向腦袋後麵胡亂地抓,她想夠著王二英的手,可是,無論她怎麽夠,也夠不到。
玄卓善急得哭了,眼淚“嘩嘩”地往下淌,大聲地喊著:“歐媽、歐媽……”
王二英還是不鬆手,說:“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站我前麵、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站我前麵?”
這時,玄卓善不知哪來的一股勁兒,抬起右腳,用腳後跟使勁兒地在王二英的右腳上跺了下去,王二英沒有任何防備,頓時疼得“媽呀”一聲,鬆了手,下意識地蹲在地上用手去摸自己的腳。
玄卓善顧不上頭皮被拽得生疼,回過身去,一把抓住王二英的頭發,順勢把蹲在地上王二英摁倒在地,騎到她的身上,雙手死死地拽著她的頭發不鬆手。
王大英見妹妹被摁在地上起不來,立刻衝上去,伸手就朝玄卓善的臉上抓去。玄卓善一手拽著王二英的頭發,用另一隻手抓住王大英剛好伸過來的手,對著她的胳膊上去就是一口,咬得王大英也“媽呀”一聲收回了手,邊哭邊說:“你、你是狗呀,你咬人!”
這時候,排長韓大個子跑了過來,拉開了玄卓善,說:“幹什麽呢你們?”
玄卓善鬆開手,從王二英的身上下來,也不說話,邊流淚邊用手整理自己被王二英拽亂了的頭發。
王二英哭著起身坐在地上,不停地用手揉著腳,對韓大個子說:“哥,你看,她把我的腳指頭給踩折了!”
王大英胳膊上被玄卓善咬的傷口流出了血,她不想讓韓大個子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低著關,用手捂著傷口,一聲不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王二英看見姐姐被咬得流了血,又衝著韓大個子說:“哥,你快看呀,她把我姐咬出血了,你快管管她呀!”
王大英連忙瞪了王二英一眼,紅著臉對韓大個子說:“沒事兒。”然後又瞪了王二英一眼。
晚上,玄卓善沒有幫許阿支媽妮幹活,也沒有到食堂吃晚飯。
許阿支媽妮端著飯、菜到玄卓善的房間,見她趴在被子上睡著了,臉上還有眼淚。
玄卓善是流著眼淚睡著的。每次遇到不開心的事,她都會流著眼淚睡覺,她覺得,這樣睡覺會夢見媽媽。
剛才她又夢見媽媽了。她夢見小時候媽媽背著她,邊幹活邊給她唱民謠;還夢見媽媽對她說‘馬走過的地方,牛也能走’。
她醒來的時候,看見許阿支媽妮站在床邊,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許阿支媽妮問:“夢見媽媽了?”
玄卓善說:“媽媽還在,媽媽一定在。”
許阿支媽妮沒有說話,拍了拍玄卓善的頭,心想,這麽長時間什麽消息也沒有,這是好事呢還是壞事呢?她想,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許阿支媽妮對玄卓善說:“趕快吃飯吧。”
玄卓善搖了搖頭。
許阿支媽妮歎了口氣,說:“去跟院長說,不當民兵了吧。”
玄卓善又搖了搖頭,說:“不!我要當民兵,我要跟長腿歐巴一起當民兵!”